不平法师定了定心神,将引魂幡取了,放在包袱里。那石看着不平法师反常的举动,有些奇怪。随口问了一句:“师傅,这个人,你认识?”
不平法师点了点头,回答说:“老朋友了,就是死去好几百年了。这件事日后再说。”
那石信任的看着不平法师点了点头,每个人的都有秘密,如果他愿意将,就听,如果他不愿意讲,就守护这个秘密好了。
不平法师扶着武元厚进了里屋,那石和李平柏开始整理凌乱不堪的屋子。
李平柏问了一句:“欧阳明华走了?”
那石点了点头:“我赶回来的时候,他人已经走了。”
“食盒里的东西看了吗?”李平柏又问,
“看了。猫儿带着我找到了管家的尸体,我已经把她后背上的地图画下来了。她的尸体我也处理好了。”
那石说着,指了指院子里树下的一个罐子。
李平柏听了,颔首称许,不知怎么的又想起管家离开时的那种眼神,心里涌过一丝悲凉,他理了理心神,将他们离开之后的事情一一讲给那石听,那石看着眼睛慢慢的发红的李平柏,听着他有些哽咽的声音。在心里感叹到,尽管换了这么多朝代,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爱哭呢。
他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轻言细语的安慰着他:“每个人都有要守护的人和事,这是他们活着的意义。今日的事,你已经处理很好了,不可能什么事都无可挑剔。我们尽人事,听天命。”
李平柏听着这些话,心里想,这就是强大的人发出的感叹吧,也只有强大的人才可以这么从容的面对世界,因为他们向来都无所畏惧,可是走到今天,自己却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了呢。幸亏有他们在自己身边。
屋内,不平法师让武元厚躺在卧榻上,自己在为他号脉。
武元厚精神恍惚,两目无神,面色发灰,全然一副暮年老朽的模样,瞧的人心酸。好在武元厚是习武之人,从脉象上看只是急情伤心,并无大碍,日后好好调养就是。他悬着的心落了地。
武元厚取了令牌,在不平法师的嘱咐传令下去,封锁消息,武府闭门十天。十天之内,武府之人一律不的外出,武府之外一律不准入内。
不平法师和他说了几句安心的话,心力憔悴的武元厚沉沉睡去。
李平柏和那石将狼藉万分的一切整理好了,天已经大亮了。明黄色的太阳将真个院舍渡上了一层金光,微风过去,传来点点青草的味道,树叶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枝叶在风里哗啦啦的响着。
武元厚醒了过来,猫儿就卧在他的肩旁,睡的正酣。屋子安安静静的。
他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却发现三个大男人坐在桌子旁边吃着蜜枣,桌上的美食,竟然一筷未动。
他叹了一口气,说:“府里人送来的,有毒是吧?”
不平法师点了点头,李平柏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将蜜枣分了一些给武元厚。
武元厚接了说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啊。”
不平法师吃着蜜枣,问了一句:“侯爷,我也不兜圈子了,我有一事相问,您是怎么知道魂俑一事?”
武元厚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不平法师,不平法师说:“不妨事的,这院子里有结界,外面的人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武元厚放了心,吃着蜜枣,讲起了往事。
那是去年秋天我南巡归来,夜里乘船,不知怎么的那夜风越刮越大,雨水也越来越急。船总把头担心船翻了,就靠了岸。夜里我们投宿在天明客栈里。那天晚上天气有些寒凉,我吃了酒,提前回了客房。
夜里大雨滂沱,我竟然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告诉我,自己阳寿将近。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房子里闷热极了,我打开窗户,想要透透气。
推开窗的那一刹那,蔻儿举着一把伞,提着一盏灯笼,就闯进了我的视野。她站在对面的屋檐下,眉眼如画,娇滴滴的,一个劲的哭。就那么一眼,我就被她迷住了。我整个人像是丢了神志一样,竟然从窗户里跳了下去。
可是我一落地,她提着灯笼走了。
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后面,随着进了寺庙。
我寻了半日,一直找到日头发白,除了捡到一根遗落在地上的发簪,人却遗失了。
许是自己吓到她了,我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也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耻。
第二天,船总把头说,船坏了,得停几日。
我也没心回去,取了簪子到镇子上去问,镇上只有唯一的一家首饰铺,铺里的工匠说簪子是日前有个姑娘定的,这姑娘只有一个父亲,刚过世不久,正在庙里守丧。
我鬼使神差的寻那庙去了。路上遇到一个赖头和尚,他为我算了一卦,竟然原原本本的将梦里所见说了出来。
并告诉我,因为放牧记忆森林的牧人失职,让四十九盏没有年轮的转世之灯流入人间。天下就要大乱了,这四十九盏转世之灯的宿主都是大富大贵之人,里面还有皇族。我就是那四十九盏转世之灯之一。只有牧人将这些转世之灯收齐了,尘世才会恢复如常。
我见他信口开河,不想再听,给了他几两碎银子,就寻蔻儿的住处去了。哪想这和尚,尾随而至,将我家里的情况一一说来,有些甚至家里的秘史。
我有点恼怒,觉得和尚古怪的很,就有心请了他回来,好再做打算。
可是待我讲明之后,他又说,自己是十殿阎罗。并不是来搭救于我,我迟早要死,要我不要再耽搁行程,快快回家。在家里等着牧人来寻我,到时候再死。不会伤及无辜。否则会家破人亡。
我见他疯疯癫癫的,说生死竟然如儿戏一般,心里气愤难平,就抽了我的配刀,想吓他一吓。他竟然自己撞到刀上,可也没死。刀子就融化在他的身体里,只剩个刀把。
他也不恼,在我额头上一点,说了一句:“时也,命也,去吧。”
说罢,不见踪影。我哪里还有心思找人,一气奔回客栈,命手下的人画了和尚的像,在镇子上找了三天,却是一无所获。
第四天的早上,我站在客栈门口,蔻儿向我讨要簪子。我就将那簪子取了出来,交还于她。作为拜谢她请我到茶楼里喝茶。我们二人就一边饮茶,一边聊天,一见如故。
那天的天气很好,不冷也不热,我觉得自己和她在一起,年轻了很多。
在船没有修好的日子里,我们一起骑马,喝茶,听戏;再后来,我就把她带了回来。她回府之后,双儿她娘也没说什么,我行了个娶妾礼,让她做了个偏房。
她回来后的第九天,白眉外出,溺水而亡。我这才又记起那个赖头和尚的话,心里顿时惶惶不可终日。在准备给白眉办丧事的前一天夜里我将梦里的故事告诉了她。
她告诉我,她家里有一种秘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只是要把人做成魂俑。我本不信,可是她竟然做成了。白眉又回来了。
从此府里不断的有人失踪,下人都说是她给吃了。我却不信。
双儿他娘却深信不疑,她拖着病体,去了尼姑庵堂,请了一个高人,在府里做了法,府里就安泰了许多。
可是高人做法不久之后,双儿他娘就走了。
蔻儿回了一趟家,回来后说她家有祖传的甘露之水,只要用当今的文曲星做药引,那牧人自然会来,牧人有长生不老之身,得了他,什么事情就都解决了。
蔻儿喜静,就喜欢练练书法,唱唱曲。她有一回出了趟门,街上的人都看呆了。
一时之间,她的美貌传遍了整个固原城。
武元厚说到这里,喝了一口水,满脸都是一种幸福和痛苦混杂在一起的纠结。他的声音舒缓而平和,清楚的让人感知到他对李豆蔻的那种眷恋。那双沉浸在记忆之河的双眸也闪现着由衷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