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李平柏才平静下来,他用红肿的眼睛看着不平法师和那石,挥了挥手。说:“放回去吧,不要打草惊蛇”
那石和不平法师沉默着的将魂俑脸上的膜恢复原状,将这些魂俑悉数放入坛子中。李平柏满面凄楚地说了一句:“这342个坛子里面只有341个魂俑,少了的那一个你们知道是谁吗?我猜就是我自己吧!当然,准确的说不对,应该是少了白石,现在的白府二小姐白眉。”
那石捏紧了拳头,不平法师心里弥漫着苦楚,大家都沉默了。从洞口灌进来的风吹乱了李平柏的头发,他掩面而泣,脸上是纵横交错的泪水。
洞外的天色暗了下来,那石将白天在武府的所见所闻一一讲了。商议过后,决定先离开这里,搭救欧阳明华要紧,情况已经越来越复杂了,多一个朋友多一点帮助,尘世之中,总有苦痛,可以减少一点,就减少一点吧。
那石看着死去不久的白双心里有些悲伤,这个姑娘曾经向他求救,而他来得及救她,现在她死了。那么如果她没有死,自己是不是可以伸出援手呢,他不敢想,也不能想。这个勇敢的姐姐用自己的生命搭救弟弟,最后死亡却是她的结局。
李平柏渐渐的平静下来,他看着白双的手,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那石听了,取了短刀,将白双指甲上的豆蔻刮了刮,发现豆蔻之下的指甲上沾着什么东西,他将这些东西取了下来,是一些椭圆状半透明的东西,散发着一股子腥味。
那石想起中午在荷院时放到靴子里的菱角。他取出菱角掰开闻了闻,菱角散发出的味道和这些物件是一样的。三个人轮番的取来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却不知是何物。
就在这个时候,不平法师怀里的猫儿激动的喵喵直叫。
猫儿急不可耐的跳到地上,在白双的手上嗅来嗅去。
李平柏说:“怕是些动物的鳞片吧,有可能是鱼,也有可能不是,这些比鱼的鳞片大些。
那石听了顿时想起了荷院那里的湖水,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平法师陷入了沉思。
天色越发的黑了下去,他们决定离开了。不平法师则检查了洞里的情况,那石解了门口武云真的符纸,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走的时候,李平柏再一次深情的凝视着这些故去的亲人,忍住了夺眶而出的泪水。
回去的路上,不平法师将猫揣在怀里,抱着白双的遗体走在前面。那石殿后,李平柏走在中间,一时无话。等出了胜雪斋,外面的天色黑透了。
满天星光之下,那石同着李平柏前去赴约。不平法师携了白双去了荷院。
不平法师一路上的心情有些沉重,心里满满都是哀愁。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这些活着的人,甚至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而死,过些日子之后又有多少人会记得她呢。而他只能是这种命运的旁观者,在以后的日子里,又会有多少这样的是轮番发生呢。
武元厚得到通报后,在荷院里候着。他把白双的遗体放在地上,简单讲述了发现尸骨的经过,单单告诉他是在胜雪斋的西厢房找到的。武元厚颓唐的挥了挥手,他转身离开了,
荷院的门在身后重重的关上了,武元厚那类似于野兽的呜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平法师长叹了一口气,一抬头看见寒冷的月亮正在挂在天上,四周万星闪烁。天空泛着一种幽蓝的光,几只乌鸦徐徐飞过,发出凄厉的叫声。
那石和李平柏如时赴约,那石化了一张隐身符,和李平柏悄无声息的潜入了馄钝摊。馄钝摊早已经歇业多时了,屋子里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俩蛰伏在柜台后的高架之上,等待着欧阳明华的出现。
那石紧紧的挨着李平柏,李平柏心里顿时有了那么一点依靠。黑暗中,他深情的看了那石一眼,心里慢慢的安静下来。这个世界太大了,又太黑暗,有一个人需要自己的陪伴,人生就不会那么孤独了吧。
门板吱吱呀呀的响了起来,有人走了进来,擎着火把,明黄的光线照的来人脸红彤彤的,正是欧阳明华。他进了屋子,坐在一张椅子上,将火把灭了,等待着什么。李平柏用手推了推那石,那石却只是举着手里的铜镜看了看,没有任何动作。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火把又亮起来了,门外陆陆续续的进来七八个人,其中就有馄钝摊的老板娘胡蝶和伙计老于。
“奇怪了。我分明看见欧阳明华那厮进了这里,若不是为了等人,来这里做什么。”
“行了,你还是闭上你这张臭嘴,还放长线钓大鱼,现在连欧阳明华都不知所踪,我看你回去如何给主子交代。”
“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回去复命吧。看样子你这手是保不住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李平柏这才明白眼前的欧阳明华是个假的。
这些人匆匆走了,那石仍旧按兵不动。李平柏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却选择等待,因为他相信那石的判断。
外面的天色渐渐的亮起来,屋子里隐隐约约的可以看清了些。就在这时,几个凳子突然动了起来,是人躲在那里,约莫有四五个的样子。其中有一个人呼哨一声,门开了。胡蝶并着老于,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进来。胡蝶还是和从前一样妩媚动人,两只染着豆蔻的芊芊玉手上各握着一把短刀,老于面色如常,只是左胳膊不在了,空空荡荡的。
这些人在屋子里仔细的搜查,翻箱倒柜,凳子、桌子摔的稀烂,锅碗瓢盆扔了一地,可怜的几块门板也被他们劈成几块丢在门外,像是泄愤似的,但是一无所获。
胡蝶素手一挥,他们干脆利索的走了。
那石携了李平柏从高架上跳了下来。从怀里取了一张符纸,将符纸燃了,符纸晃晃悠悠的飘到一个堆满了白菜的角落里,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就显现出来。
那石喊了一声,这个血人缓缓的站了起来,却是摇摇欲坠,此人正是用了隐身符的欧阳明华。
李平柏扶住了他,那石将他带到馄钝摊的厨房里,将揉面的面板放好,命他躺在上面。检查起他的伤情。
随着那石一点点的剥下欧阳明华的衣衫,鲜血慢慢的渗了出来。欧阳明华全身上下都是细细密密的的刀口,脸上更是皮开肉绽。可是自始至终,他都一声不吭。李平柏万分钦佩的看着他,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谁下的手,这般歹毒。”
欧阳明华却保持了沉默,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一行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那石见了,回了一句:“是白眉对吧。”
欧阳明华睁开了眼睛,眼眸里是无尽的苦楚,但很快又无力的闭上了。吐出一句话来:“现在我是有仇报不了,有家不能回。白双也死了。我无能啊。”
欧阳明华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和痛苦,那石看着他,想起了方才和他长得一摸一样的欧阳明华,陷入了沉默。此刻他没有办法安慰这个可怜的男人,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体内的摄魂针尽数取出,减轻他的痛苦。
那石撕下一截衣襟,命欧阳明华咬了,又让李平柏端着一个破碗,站在旁边。他提起短刀,切开皮肉,将摄魂针悉数取出。
每一枚的摄魂针的取出,那石的眼眸就暗沉一分,他的心里生出了滔天的火焰,这火焰烧的他咬牙切齿。
他深知自己作为牧人,身在尘世,只是为了寻找那四十九盏转世之灯,可以除鬼杀妖,超度亡魂,却是不能干涉凡人的生活和命运。即使是面对那四十九盏转世之灯的拥有者,他也只能陪伴他们把这一生走完,不能左右他们的命运。
就像此刻他只能医治欧阳明华肉体上痛苦,这慢慢人生路中的风雨只能看着他带着伤痛远去了。
可是心里的滔天怒火却怎么也压制不下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做到佛祖说的那样道法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