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香医馆
“诺,易管家,这是主子开的药方,拿好咯。哎,还有,抓药在右侧外堂。剂量在药方上都写好了,直接交给张叔就行,他明白的。主子特地交代了,这药啊,一天服两次,相隔三个时辰,最好饭前服用。……下一位病人在哪?你?诶,好,快进去吧。”
一身灰麻衣的小药童掀开了内室的布帘,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压低了声儿把手上薄薄的两三张纸交给了一个紫红色锦衣的老者,边和老者交待几句,边和老者一起朝着外堂走去,唤下一位等候着的病人。小药童转头刚想往里走,突然一声大喝想起,打破了一片静谧。
“你家主子给人看病怎的这么慢!这样的速度看下去,老子不得等到黄昏半夜!?”一个似是腿脚不便的彪壮大汉猛地一拍膝盖抱怨了起来,引来了四周侧目斜睨,却没有一个人附和开口。
小药童也只是愣了一刹那,应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不识时务的病人,错愕过后随即眉毛一竖,开口反驳到:“每位病人的病状不同,了解详细了才能对症下药,以防错诊误判,若是像你这般急性子,那咱医馆早就死伤无数、关门大吉了!还有,这里是医馆,大家来之前应该是明白规矩的,主子喜静,莫吵闹。你若是再这般无理取闹,那请换别家医馆吧!”说完,扭头走了进去,不再理会刚刚出言不逊的汉子。
壮汉面色一红,浮现上几丝尴尬,看看四周,发现大家虽然都是安静等待,但大多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从他身上瞟过,仿佛带着对他折腾这幺蛾子的不满,又仿佛带着一丝惊奇——竟然有人没看规矩就来天香医馆看病了?稀有,稀有哉。
轻咳一下,缓解下尴尬,壮汉悻悻然地坐下,继续开始等待,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给一个人都要看这么久时间的病,谁知道是不是庸医……”等候在壮汉后一位的一妇人鄙夷的撇了一眼他,好心开口解释到:“天香医馆虽大,却也只有一个大夫,而且还是个女大夫。可别看不起那大夫,虽然身为女子,据说她妙手回春,医术出神入化,治好了许多顽疾绝症,要价比起其他医馆,都低了不少,不论穷人富人都可以受到好的治疗。”壮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收价低这俺也知道……不然也不会来这啊……不过,刚刚那小厮说的规矩,额,啥规矩啊?”“你进门的时候没看门口的告示吗?”“这个……俺不识几个字儿。”“那我和你说说吧,这大夫啊,喜静得很,听说以前有人来这闹事,吵到了大夫,大夫一皱眉头,伙计二话不说就把人给赶出去咯。所以以后许多人都明了,大夫喜静,特别求安静,进医馆都安安分分地等着,怕病看不成,反被打了出去。外面告示也是别家子贴的,告诉前来问诊求医的人,别触犯了禁忌。”“哦……原来是这样啊,谢谢你啊,刚刚是俺错了……”
“你,可以进来了,轮到你了,现在可没黄昏半夜啊。”小药童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壮汉脸又是一红,点点头,站起身子,瘸着条腿随小药童走进了内室。
“主子,刚刚就是他在堂前嚷嚷。你看这……”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只素白的手稍稍抬起,阻止了小药童的告状。“我都听见了,你先去一边研墨吧,一会儿要是方子记错了,看我不罚你抄写《药经》十遍,毕竟记错药方关乎人命,十遍都是轻了你了。”令人舒服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起伏,缓缓说出这番话。听了这段话,小药童瘪瘪嘴,心里暗暗地想着:主子怎么知道我想故意记错这人的药方,报复一下都不行吗,真是的……突然,小药童仿佛想起了什么,瞪了壮汉一眼:“喂,你,还不快点让主子给你看病,你想让下一个病人等急吗?哼!别这么盯着我主子,主子看不上你。”
看见大夫的第一眼,壮汉便有些呆愣,虽然之前那妇人已经告知他,看诊的是一个着雪青色衣裙的女大夫,却没想到这女大夫的气质这么出尘,容貌更是一等一的清秀婉约,要不是她坐在医馆里给人看病,他还以为这姑娘是哪家的大小姐呢,自己找她看病真是有一种降低了她身份的错觉,不过,经小药童这么一叫,他倒是猛然回神,一脸歉意:“大夫,刚刚俺只是心急,真不是故意的,更不是挑衅你们,俺认错、俺道歉,真的是太对不起了,打扰了大夫的清静。”
“无妨。”女子微微一笑,以作安抚,略带些许的歉意开口说到,“是我家小药童太冲动,如果有所顶撞,还请见谅……能告诉我你有什么感觉不好的地方吗?或者是生什么病了呢?”“没有没有,哪有的事,怎么会有什么顶撞……额?啊,好,好。大夫,是这样的,俺的腿上次被捕兽夹钳伤后……”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一点点地黯淡,前来就诊的人也一个个的减少。袖锦瑟疲累得靠在了椅背上,放松着自己,一天的工作总算是结束了。“主子,喝茶。”一杯茶盏被轻轻地放在了桌上,随后一双手搭上了袖锦瑟的太阳穴,轻轻的揉着,为她去除一天下来因疲劳而积攒的头痛。“张叔他们都休息了?药房锁好了没有?”“是的,主子,大家都结束了工作,药房我去检查过了,都上锁了,没什么问题。”“你去把门外吹着的草药都收进来吧,好不容易早上风干了,别因为忘记收回来,一晚上过去又给露水打潮了。”挥了挥手,让小药童去收药,自己抿着杯中的茶,闭目养神,享受着独处时候的平静。
“主子,主子!不好啦,不好啦,你快过去看看啊主子!出事儿啦!”小药童满脸煞白,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扯着袖锦瑟就往外跑去。袖锦瑟微一凝神,在小药童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虽然只有一丝,但还是被她发现了,眸子一沉,快步走在了小药童前面,赶到了门外院子里。越来越浓的血腥味让她蹙起了黛眉,循着气息,很快她就找到了来源——是一个男人。
只见那人毫无生气的躺在墙边花草之间,脸朝着墙的一侧,看不清容貌,浑身上下占满了血,背后更是一片狼藉,衣服破开,长长的一道伤疤赫然入目,其余地方数不清的小伤口,无不诉说着那人的伤重程度。
袖锦瑟抿了抿嘴角,让小药童唤来了伙计,让伙计把人抬起,搬到她的屋内,顺带烧一桶水泡上墨旱莲,放进她的房中。
对于她手下伙计的效率,袖锦瑟从来不担心,不一会儿,袖锦瑟交代的差事他们就全部完成了,袖锦瑟开了一副补血养气的药方,让小药童和闻讯赶来的张叔赶紧去抓药、煎药,而她自己走进屋子关上了门,阻断了门外所有的视线。
走到床前看见了重伤的人,用帕子沾了木桶中的水,为他细细擦拭着面容,袖锦瑟的水剪双眸中倒映出了一个面容姣好、极为温润的男子,眼中隐隐掠过一丝惊艳,随即沉没下去,继续为男子擦拭着。解开了他的衣服,袖锦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伤得太过严重了,体无完肤大概说得就是这样,结实的胸膛上剑痕交错,仿佛上好的玉石上出现的裂缝,令人看了怜惜。带着不忍的神情,袖锦瑟慢慢的替他擦拭着上身,过了一段时间,伴随着男子偶尔泄漏的几声痛呼,上身基本清洁干净,袖锦瑟走到橱柜前,拉开了右手边的门,一排排一列列的药瓶整齐地摆放在里面,稍许辨认后,袖锦瑟拿出了一个白色绿釉花的小瓷罐,打开罐子,葱白晶莹的指尖挑起了里面的药膏,仔细地抹在了男子的伤口上,狰狞的伤口上带着光泽的药膏,衬着如玉的肌肤,到也是别有美感,只不过袖锦瑟无心欣赏,她在愁怎么帮男子继续清理下半身。她不是扛不动男子,可是伤口沾不得水,她抱起男子只能是一时,长时间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要为他清洗,正在她愁眉苦脸之时,张叔的声音在外响起:“主子,药煮好了,已经端来了。”
袖锦瑟打开门,让张叔进来,顺手拿过了药:“张叔,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帮他清理剩下的伤口。”得到张叔的回答后,她扶起了男子,让他靠在怀中,给他喂药。可是男子仿佛有意抗拒,喂进去的药都顺着唇角流下,袖锦瑟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眼中划过几分无奈,低下头,在男子耳边轻轻说到:“你若是想活,就把我喂你的药喝下去。”经过这句话后,男子倒也是真的随着袖锦瑟喂的一勺一勺,喝下了整碗药,张叔暗暗称奇,却没有过多惊讶,在张叔眼中,袖锦瑟能生死人、肉白骨,没什么不可能的。卸下男子的发髻,和张叔一起把男子的伤口清理干净处理好后,袖锦瑟又为他浣净了长发,让张叔把满是血迹的床件更换后,想让张叔扔了男子的衣物,突然想到自己这并没有衣物给男子替换,便让张叔去拿了一套他的暂时将就。
“主子。”张叔长年波澜不惊是声音这时听着带了些诧异。“何事?”“主子,这男子可能……便是江湖上公子榜之二的竹君子了。”“哦?如何得知?”“这是方才弃他衣物时发现的玉笛,上刻青竹,落款竹君。”张叔恭敬地捧上了玉笛,袖锦瑟接过,细细地看了起来,果不其然有张叔所说的雕刻和落款,微眯双眼,幽幽地看了一眼床上伤痕累累的男子,心中不禁感叹:不知救他是对还是错,好像惹了一个很大的麻烦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