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住户的房子极其简陋,就两间小房,外带一个小偏做厨房用。房顶盖的是稻草;房的横樑全是用茶杯粗细的竹杆将就着;四周的墙壁,既没用土砖,也不是夯土,而是用细竹杆裹草,然后面上糊一层泥巴而成;墙上挖两个洞,就是窗户;有门洞,但没见门板,大约也不需要门板,因为整栋屋内没有任何东西可偷。
因在屋子里只见到两位六十来岁的老人,和一位三四岁的小孩,没见到中青年人,于是吃晚饭时,孙悟空就问道:“大爷!这小孩是你的孙子吧?”
老汉答道:“是的!是的!”顿了顿,又道,“我们家穷,拿不出好东西来招待你们,只有这点红薯。你们莫嫌弃,多吃点,一定要把肚子吃饱!”
孙悟空问道:“大爷!你的儿子和媳妇呢?怎么没见他们来吃饭哎?”
老汉“哎”地叹了口气道:“儿媳妇前年生了一场病,因为没钱医治,死了;儿子咧,因为看不惯眼前这世道,也是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便跟着杨幺造反,走啦。”
孙悟空道:“喔!原来你儿子是杨幺的手下哎,那不错!有出息!”
老汉道:“哪是什么有出息啰,完全是被逼得没法,才走上了这条路。你看历史上哪朝哪代的农民造反,不是因为没了饭吃,才起来造的反啰!”
孙悟空不解,遂问道:“你们这地方这么平坦,这么多水田,怎么会没饭吃呢?”
老汉道:“我们这儿是洞庭湖区,看似田多土肥,但那都是地主家的,像我们这样的穷人哪有自己的田喔!为了填饱肚子、为了活命,我们只好租种地主家的田地。遇上天老爷保佑,不涨水,一年下来,除去交给地主家的租粮外,余下的还能混个半饱;如果天老爷那年不保佑你,连着下些日子的大雨,沅江的水就会涨过堤顶,或者干脆冲断堤坝,将满江的洪水,全灌进沅江两岸的垸子里来。哎哟!那真叫一个惨啰!房子、田土,什么东西全淹了,一片汪洋,还不知要淹死多少人咧!你说,洪水过去后,我们再回来时吃什么,拿什么交地主的田租?”
孙悟空道:“喔!原来是这样!那,你们这儿的农民确实够苦的了。诶!你们这儿的房子,是不是因为经常决堤经常遭水淹,才都建得这么简陋哎?”
老汉回道:“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这儿绝大多数农民都非常穷,拿不出钱来把房子盖得更好些。”
孙悟空道:“我在村口见到了一栋两层的小楼,外墙全是用青砖砌成的,而且顶上还盖了瓦,那是谁家的房子哎?”
老汉回道:“喔!你是问那栋房子哎!那是刘瑞德家的房子。刘瑞德是我们这方园几十里内最大的地主,这附近的几千亩水田,全是他们家的。我们也是租了他们家的田地在耕种。”
孙悟空问道:“那,他们家把房子建得那么好,难道就不怕决堤后被洪水冲跑吗?”
老汉回道:“每次涨水快决堤时,他家就用几根粗绳子将房子栓在附近的大树上,这样,房子就不会被大水冲跑了。水退后,他们再回来用水将房子洗洗,就跟从前一样了。”
二人吃罢晚饭,又陪老汉聊了会儿天,便到隔壁的小房里睡下。但刚睡着不久,就被隔壁的哭声给吵醒了,老汉的孙子哭了很长时间,并不见收场的迹像。
二人遂爬起来,走进隔壁房间,问老汉道:“你孙子怎么啦?”
老汉回道:“他肚子痛。”
二人一看,他孙儿满脸泪水,浑身是汗,一边哭叫,一边用小拳头击打自己的肚子。
孙悟空问道:“他这肚子痛,是什么原因呢?”
老汉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前年我儿媳妇刚开始也是像这样肚子痛,痛了两天就死了。”
孙悟空道:“哎呀!那不行!那,这得赶紧找医生看看!”
老汉回道:“没钱!我们家穷得叮铛响,哪拿得出钱来请医生啊?”
孙悟空侧过头问铁砣道:“你身上有钱吗?”
铁砣摇头道:“你知道的,我们这些当弟子的,身上哪来的钱啊?”
孙悟空道:“我身上就那一小块银子,白天过沅江时,已经付作船钱了,现在身无分文,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