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十六年三月,朱元璋大军再次进逼集庆。经过此前两次的进攻,集庆周围的溧水、溧阳、句容等地已经被朱元璋占领。
它就像是个被砍断了手脚的大汉,随时都会被野兽一口咬断脖颈,而就在城外的江宁正伏着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朱元璋的主力就驻扎在里。
壕沟纵横,营壁森森,一顶顶的帐篷绵延数里,衣甲整齐的士卒举着火把来回的巡视。
朱元璋和众将领刚刚开完军事会议还没有睡,虽然领兵打仗已有数年,但是每逢大战都会兴奋得失眠,尤其是最近几个月让他高兴的事情实在太多。
先是得了大胖儿子老朱家后继有人,虽听妻子信中说的惊险终究是母子平安。前线士气也是为之大振,连战连捷。
梦寐已久的集庆,此刻就像是被一层层扒光了一副的女神躺在他的面前,已经无力反抗他这个屌丝的逆袭,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得勾出一丝得意的笑。
“元帅有什么好事何不说来与属下同乐。”帅帐里并非只有他一人,还他的头号心腹幕僚,在一旁处理公文的李士元。
朱元璋笑了,“想到征战数年,终有所得,即将有一个安身立命成就大业的好去处,我怎么能不高兴。”
李士元也笑了笑,手中的笔杆指了指集庆的方向,“城中阿鲁灰,伯颜奴皆是无能之辈。海牙和大帅数次交战早就被打破了胆子,根据城中细作来报此人已经开始收拾细软家,随时都可能逃跑。只剩下福寿一人纵是有心也是无力,独木难支呀。“
李士元顿了一下又道:“更何况现在我军多了霹雳弹这么好用的东西,集庆唾手可得。”
提到霹雳弹,朱元璋不由得皱眉道:“李先生你说霹雳弹这么简单又好用的东西,咱们那么多人就想起不起来呢,非要一个小孩子来提醒我们。”
李士元放下笔,端起桌上的茶碗饮了一口,“那可不是一般的孩子,高人子弟当然有非凡的本事。我观他做事皆有章法,处处透着学问。”
他指了指朱元璋身上的军服,“别的不论,就说这预先打好的补丁。同样是不起眼的小事,我们想不到他却能想到,这便是学问。虽然没有机会见他的那位爷爷,但是定然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见朱元璋沉思不语,李士元又道:“元帅还在那个‘曙光女神之宽恕’心生纠结。”
朱元璋呵呵一笑,“还是先生了解我呀,要不是知道宋远忠心耿耿,我真的以为他在骗我。
就算如此,我还是把亲历那场狙击战的士卒叫了过来,亲自询问。这才算是彻底信了。
这可是非人力所能为呀,我甚至宁愿这事是假的。要知道明教所崇尚的就是光明。“这是他这个几个月来最大的心病,对马度的来历再次生疑。
“哈哈……属下倒是觉得大帅自寻烦恼了。”李士元笑道:“明教的人元帅也不是没见过,可曾见过谁有这等本事,不然他们早打到大都了。”
“没见过,不一定没有呀!”
“元帅可还记得,他那爷爷的名号?”李士元觉得拿出些干货。
“桃花庵主、六如居士,这能看得出来什么?“
“不瞒大帅,我对他的来历也十分好奇,无聊时候也翻书查找。功夫不负苦心人,总算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朱元璋立刻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六如者六喻也,佛教术语,出自《金刚经》,比作世事之空幻无常……”
朱元璋接道:“可是那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李士元忙拍马屁,“大帅好才学,正是这句。”
朱元璋自嘲道:“什么才学,你忘了,我可是在寺庙里呆过的。别的不懂,经书还是看过几本的。这么说他是佛家弟子了。”
“属下以为是的,夫人的第一封信上可是写着他出现的时候只有寸许短发。”
朱元璋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出家多年,可没见过哪个和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本事。”
忽而,他又大笑道:“是我庸人自扰了,只要能为我所用,管他什么来历。至少还未曾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的事,与我也算有大恩。如今她与夫人亲厚,又有血脉相融,也算是我的内弟,若有不明白,与他见面时明言问他便是。”
他生性多疑,天上莫名其妙的掉下来马度这么一个人,让他如何的不纠结。可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从朝不保夕一无所有小和尚,到现在坐拥数万大军统帅,他经历了太多的生死考验,饥饿、猜疑、暗算还有无数的刀光箭雨,他还怕什么!
“大帅英明!”李士元今天没有给马度上眼药,还说了不少维护他的话,当然不是他转了性子。马度和元帅夫人成了名副其实的姐弟,他就知道自己将来和马度走得不会是同一条路,彼此不会有什么大的冲突。
也许是心中的纠结解开,心情放松的朱元璋生了困意,对李士元道:“时辰不早了,军务做不完的,明天早点来便是。”
李士元正要退下,帐帘却被掀开了,一个披盔戴甲的将领走了进来,三十许的年纪,身材修长挺拔,长相儒雅,若是去了这身盔甲倒像是个文士。
朱元璋道:“先生还没休息?”
来人乃是冯国用,朱元璋的亲兵统领,他原是朱元璋的谋士,是最早建议朱元璋攻取集庆为根本的人,自渡江成功的夺取太平之后,又让他兼职亲兵统领。
冯国用行礼道:“回禀大帅,属下巡营刚刚回来正要休息,就有斥候来报,说是有一群人闯入警戒范围被他们抓了起来……”
“哦?可是陈兆先派的斥候。”李士元问道。
冯国用笑道:“都事莫急,听我说完。”李士元在元帅府有个都事的头衔,顾名思义所有的事情他都要管,不然怎么会是朱元璋的第一幕僚呢。
“带头的人一个说是元帅府的令史汪广洋,另一个说是元帅的义子朱文英。他们还让斥候带了元帅的手令过来,属下看了都是真的。”冯国用说着掏出两份信件来交给李士元。
手令是李士元写的印鉴也是他盖的,他自然认得。他扫了一眼便道:“没错,是真的!”
朱元璋笑了笑,“这两人怎么三更半夜的过来了。”
李士元抚须道:“朝宗不拘一格,文英活泼跳脱,兴之所致星夜赶路一点都不奇怪。”
“也是!“朱元璋点点头对冯国用说:”麻烦先生再到营外跑一趟,他们俩你也都是认识的。给他俩安排好帐篷,今夜太晚了,明天再见他们。“
冯国用神情严肃的道:“属下觉得这事儿蹊跷。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人自称是元帅的妻弟,说是叫马度。据属下所知夫人好像没有……”
朱元璋蹭了一下从帅案后站了起来,“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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