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江。
天刚破晓,但这座城市就如它的名字一般,雾霾甚重,在犀利的晨辉还未在地平线开辟一条光线时,这座城市必将一直处于沉睡中,朦胧中,这雾里看花的视线增添了一抹神秘。有人总是埋怨这该死的浓雾碍事,轻易地营造出一种阴冷低沉的气氛,害得大家心里也是随之低情绪,街道上更是人影寂寥,毫无一座城市该有的朝气。但有人就喜欢了,那些长期生存于黑暗中的人,这些令常人唾弃的理由却正好满足了他们私底下的需求。
比如现在。
温热的铁锈味从微开的门内溢出,混合着呛鼻的雾气,令人作呕。透过缝隙看过去,充斥着恶臭味的场面狰狞无比,黑红的血随意溅撒在惨白的墙壁上,还在冒着丝丝热气。凌乱不堪的尸体们诡异的倒塌着,惊恐狰狞的表情还布在脸上,有大有小,看得出那是一家人。
尸体堆上站着一个人,准确说那是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女人,她毫不在意此刻身处的环境,淡然地用抹布擦拭着手中沾满恶臭液体的刀子,随即,将肮脏的抹布扔在那张死相怪异的男人脸上,冷冷地看着。另一手把玩一下匕首便准确无误地插入了缠在大腿上的刀鞘。
她不想逗留太久,抬脚向门外走去,高跟鞋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犹如突出。
外面是空旷的庭院,寂静无人。
黑衣女人关了门,将屋内与这个世界隔开,清冷的风带来一阵凉意,即使被宽厚的围巾包裹住头部她也忍不住将鼻梁上有些滑落的皱褶往上提了提,只露出那双凌厉冰冷的黑眸。
屋内的尸体们在关上的那一霎那“滕”地冒出一团发着焦臭的浓雾,化作了一滩浓稠的血水,那是妖物死在摄魂刀下的结局。
害物消除。
她微微转头斜睨着身后,似将门框看透进去了一般,将里面的情景尽收眼底。她一向做事谨慎,即使抱着百分之九十九的信心,猎物不会从她手里逃脱,但是她在清理结束后必等其真正毁灭才肯离去,因为她不会给猎物留百分之一的希望。更何况里面是一家子让她觉得恶心的阴沟地鼠。
她将目光收回,用两手指将夹在手套内的纸张取出,那是上头下达的命令,只要将它返回去,那么,这残局自会有人清理。
折叠起来的纸背上有个用特殊材料制作成的灵字,这灵字则散发着幽幽隐晦的气味,这味道只有蟜杀组织的内部成员才能感知到。
蟜杀组织,顾名思义为肃杀害兽所创办的组织,其中人员都有着降妖杀怪的技能,不过这技能要以天抉择,天生自带通灵体质的他们以妖灵杀手为称。
万物皆有灵性,往往成精的生物因一时贪恋流返于【欲】望之中,而【欲】望之源的人界恰使得它们偷窥,伪装融入其人群,随时等待着向人类露出獠牙,当出现这种危机时,必定要有其天敌与之抗衡,这天敌则是蟜杀组织。
而妖灵杀手分布在不同区域,有着属于自己的团队,他们白日里与常人一般,上班逛街是作为人类的生活需求。当害兽显现时,接到任务则是变幻身份与之较量,直到任务完成,反之,一个晃神则会被狡猾的害兽反噬。
不过,这只是普通妖灵杀手的生活。
这黑衣女人乃是率领第一精英师团的师长,作为上级的得意之将她是不会允许自己衰败到过普通人的生活,以极高的效率完成任务,随之自己则穿梭于黑暗,独自探寻那些隐蔽极好的害兽,然后消除,不留一丝余地。正因为她高傲孤寒,处事严谨,在组织里有着极大的名声,不过这种情况多多少少会引来一些舆论是非。在她看来,弱者也就只适合在背后窃窃私语。
她需要在逆境中不断磨练自己,不断挑战自我才敢迎接自己真正的天命。
想到自己明明知道肩负使命,眼前却是一片的茫然,她暗然轻叹,也就唯独这件事让她耿耿于怀。
她正欲离开,突然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杀意在徘徊,正等待着机会下手。
她阴沉着脸驻足,心下早已了然来人的身份,只是来人习惯在她松懈时发出突击,想着一击将她击败,不过每次都不如愿,落了个失败,也正因如此,这人总是乐此不疲地跟着她玩着明争暗斗的争夺游戏。
一阵风起,吹散了雾霾,一股幽香被顺势带起,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
气氛僵持了一会,不过这黑衣女人却不想再陪下去,她刚完成任务,可不想浪费剩余的时间与这人玩对峙游戏。她微微动了动身子,突地那暗藏许久的杀气显现,在她抬脚的同时,一抹精亮的银色穿过薄雾正急速冲着她的脑袋飞刺过来。
她暗自嗤笑。
黑衣女人一个偏头,那尖利的飞镖擦过,刺破了她罩在头上的围巾,随即重重地钉在了身后的门上,对方的出招也就此而已。只是那一记锋利的风刀割在脸上,泛起了火辣的触觉感,却伤不了她分毫,不过也辛亏了是她接的这一招,换做旁人可就不一定了,毕竟这人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围巾滑落至肩上,那张冷艳绝俗的脸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那黑琥珀般的眸子寒意逼人,澄如秋水,寒似玄冰,蕴在眼角眉梢的都是孤寒。漠然的神色间,于她心意猜不到半分。
她就那么站立着,等待着对方现身。
一抹红色从对面的房梁一跃而下,轻巧落地,风带着她的裙摆肆意飞扬,随即踏着妖娆的步子靠近。来人一头浓密的卷发被盘起,只留得一侧的刘海斜在一边,魅惑娇丽的一张脸永远都带着一股戾气,看谁都是一副瞧不起的样子。
这女人正是第四师团的师长火燎,其人跟她名字一样火热撩人,擅长使用暗器,而她的暗器则是藏在她浓密蓬松的发髻里,每次任务总能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区域里便将对方制服,在组织里也颇有名声。
只见她悠然地靠在墙上,叼起手中的烟,吸上了一口缓缓吐出,带着一****/惑,然后看向那个正冷目看她的女人,疑惑中带着质问:“哟,第一师长你怎么还没死?”
黑衣女人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她早就习惯了这个女人充满杀意的问候。
“还没到死的时候。”她回答,顺势将门上的暗器取出,尖刃上刻着火焰的图案,上面带着印着灵字的纸,是这次的新任务。
“呐,你怎么不去死?”火燎遗憾地叹口气,随即精明的目光射向她,挑衅般继续道,“你的位置应该坐腻了吧,你死了我就可以接手第一精英师团当第一师长了,所以,你快去死吧。”
她的愿望永远都明敞着,让这个冷漠的第一师长去死,然后潇洒地坐上她的位置。从原先的要求急切,到现在的理所当然,两人在不知不觉中发现已经斗了这么多年。
“欢迎你来杀我。”
黑衣女人将手中刚完成的任务命令插进暗器中扔给那个独自发着牢骚的女人,那个女人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不满婆婆偏袒自家儿子的小怨妇般,满腹都是吐不完的苦水,她已习惯了。
火燎顺势接住。
“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她自个嘟囔一句,看着黑衣女人正要离去的背影,她吸上一口烟然后重重吐出,青烟瞬间迷离了她的眼,连神色都模糊了,“上级那些老家伙开会了,说什么要整顿内部情况,听说有个不听话的家伙违反制约,侮蔑其成员导致内讧,老家伙们可是早就按耐不住了,正商量着实行措施来制止呢,说起来,那家伙真可伶。”
火燎嗤笑一声,挑着眉看向她。
黑衣女人微微顿足,道:“没准她正在自得其乐呢。”
如今火燎自觉话已经说到这份了,深知这女人生性高傲,有些话点到即止她自然明白,也不需要自己多嘴。随即她扔下烟头一脚踩了上去,满脸的邪笑,霸道喊着:“我说九代,我还想着亲自从你中夺得第一师长的称号,你要是死在外面了,我会嘲笑你一辈子的,没开玩笑。”
这个叫九代的黑衣女人不在搭理身后的话,只是抬手挥了挥,算是回应她。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即使大家都会以同一个方向出发又怎样,既然有组织那么必定分高低等。就像自己与火燎,多年共同作战却一直处于争夺中,虽然从未真正的发生冲突,但,这只限她们两人而已,只有互相敌对排斥,才不会让眼红的人窥视,有了可乘之处。不过,要是碰到了其他的妖灵杀手,杀了对方只在一瞬间,只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罢了。看来这次,那几个老奸巨猾的领导者是盯上自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