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走近小门里面之后,马上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冷风吹过来,瞬间变成了冬天。
我打了个哆嗦,抱怨道:“王二没事了就夸他的地下室,什么冬暖夏凉,什么不漏雨不透风。现在看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啊,你看这里冷得。”
一边说着,我一边打量这里。里面的空间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在四个角落点着白蜡烛,黄色的火苗一直乱跳。这点火光照亮周围还行,但是想看清楚屋子里面的内容,那可不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屋子很黑,但是距离近了,能勉强看到对方。然而,距离的远了,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黑,好像飘着一层雾一样。只有四支蜡烛的光,能传过来,距离的老远就让我看到。
木夯双手冰凉,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指甲都要抠到我的肉里面去了。
我一边把她的手使劲掰下来,一边安慰她:“别害怕,万事有我呢。”
木夯声音都打哆嗦:“有你顶什么用,万一出了事你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救得了。”
我斗嘴的脾气上来了:“你不能这样想啊,万一出了事,有我在你还多个垫背的呢。”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太晦气了。
木夯在一边着急的说:“二大伯在哪呢?怎么也看不见人?”
我想想也是啊,王二让我们两个进来,怎么自己倒不见了?
于是我轻轻喊了一声:“二大伯,你在哪呢?”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静悄悄的连我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到。我紧张的要命,忽然很想撒尿。
木夯又开始掐我的手,声音都带着哭腔:“二大伯去哪了?”
我安慰她,别急,咱们找找,可能这里太大了,他没听见。
我拉着木夯开始走。这间大屋子只有四个墙角点着蜡烛,其余的地方雾气朦胧。我们两个人,四只脚,鞋蹭着地慢慢往前挪,唯恐绊一跤。
一边挪一边轻轻的喊王二,但是这小子死活不出来,也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偏偏这里黑乎乎的,我五点二的好视力也用不上。
忽然,木夯低呼一声,把脑袋贴在我身上,使劲闭着眼睛,全身发抖,死活不肯抬头。
我顿时慌了:“木夯。你怎么了?”
我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听起来,也有点不正常了。
木夯不说话,甚至连头都不抬,只是伸手一个劲地指着我左面。
我咽了口吐沫,惴惴不安的拿眼睛瞟了瞟。猛地看见左边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人。
这人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灯笼,不住的晃晃悠悠。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在灯笼惨白的光线下,他的身影一直晃来晃去。
我乍着胆子,试探着叫了一声:“二大爷?”
那边的人根本不搭理我,手里的灯笼一直在慢慢乱晃,既不靠近,也不远去。我慌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忽然,我感觉背后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
就在我身后,有一个人,一张脸几乎是贴着我的后脑勺,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抱着木夯慌乱的向后退了两步。
这时候我才看清楚,站在我身后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像是风干了的苹果。一头白发乱糟糟的摊在头上,正在一脸诡秘的看着我。
她的右手还没有放下去,保持着刚才拍我肩膀的姿势。
我被这个人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说:“你是谁?”
我心里惦记着刚才打着灯笼的人,余光向那里瞟了一眼,很奇怪,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面前的老太婆忽然不知道从哪端出来一个粗瓷大碗:“孩子,口渴了吗?喝碗水吧。”
我听见老太婆的声音嘶哑干涩,难听无比。端着碗的手不住的打颤,一双手像是鸡爪一样,又瘦又小,指甲倒有几寸长。
木夯在我怀里吓得一直发抖。我的声音也被带的发抖:“那什么,老奶奶,我不渴,你自己留着喝吧。”
老太婆殷勤的劝道:“孩子,你客气什么,让你喝你就喝吧。说着,拿着碗往我嘴边送。”
我一个劲地向后腿,嘴里哆哆嗦嗦:“您老人家不会是拐小孩的吧。喝了你的水迷迷糊糊就跟着你走?”
老太婆忽然脸色大变,恶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一看这眼神,顿时吓得全身发麻。侧身对着老太婆,抱着木夯慢慢后退。
老太婆在地上站了一会,低头咳嗽了一声,再直起腰来的时候,一张脸变得如沐春风,和蔼的很:“好孩子,到了奶奶家,就喝碗水吧。”
我站的远远地,根本不敢过去。木夯在我怀里小声的抽噎起来。
忽然,远远地传来了一阵笑声,这声音如银铃一般,好听极了。
紧接着,走过来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她不屑的看了老太婆一眼:“您老人家都老成这样了,又脏又难看,给人家水,人家敢喝吗?别说这小娃娃了,就连我,跟您老人家住了这么久,看见你那张脸,晚上都要做恶梦。”
这女的说着,就步履轻盈的走过来,伸手递给我一个桃子:“小兄弟,姐姐给你个桃子吃。”
这个女人一出现,我瞬间心里踏实了不少,觉得周围也亮了起来。木夯肯定有和我相同的感觉,慢慢从我背后走出来。站在我身边。
我忽然觉得嗓子里干渴难耐,伸手就把桃子接过来,刚要往嘴里面塞。
木夯看着我,脸上泪痕犹在,拽了拽我的衣服,小声说:“别吃她的东西。”
我诧异:“我渴死了,吃个桃怎么了?”
木夯满脸不高兴,眼神乱飘:“你别吃,我觉得不对劲。”
我嗓子里干的要冒烟了,看见木夯这么磨磨唧唧,不由烦躁,张嘴就要把桃往嘴里面塞。
不料,木夯忽然伸手给了我一个大耳光。那桃子也被打掉了。我半张脸都是麻的。
挨了这一巴掌,我整个人忽然清醒起来。而且嗓子也不像刚才那样干渴了。我忽然心里一阵害怕:这是什么地方?我没事干嘛要吃桃子?对面站着的又是谁?
那女的看见桃子掉了,忽然勃然大怒,一张脸变得臃肿不堪,嘴唇乌黑,指着木夯骂道:“臭丫头。”然后就要扑上来。
木夯吓得哇哇大叫,我又何尝不是。两腿一软,就想往地上倒。
但是这时候情况危急,我绝对不能倒,我挣扎着稳住步子,拉着木夯就往远处跑。
那女的一边骂,一边在我们身后追赶。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端着瓷碗拦住我们的去路,声音焦急:“孩子,喝碗水吧,孩子,快喝碗水吧。”
我伸手一挥,把她的碗打掉了,那个碗在上啪的一声,摔成了四五瓣。
老太婆忽然蹲在地上,放声大哭,眼里的血汩汩的流出来:“我的碗啊,你摔了我的碗。”她伸出两只手去捡地上的碎碗,瓷片割得手指鲜血淋漓。
我听老婆子的哭声惨绝人寰,一直绕着我的耳朵打转,不由得心惊肉跳。
我身后的木夯跟着我跑了几步,忽然就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我眼看后面的人追上来,来不及再等,一把将木夯背在身上,撒腿狂奔。
跑了不知多久,周围黑乎乎的,我已经找不到当初进来时候的那一扇小门。
幸好,身后的女子和老太婆都不见了。
我跑了一会,觉得精疲力尽,把木夯放下来,问她:“你能走吗?”
木夯脸色苍白,身子不住的发抖。但是她点了点头。
我拽着她,在这里摸索着,我想走到墙角的蜡烛旁边,找到蜡烛就能找到墙角。然后我们沿着墙走,即使绕上一圈,也能找到门。
木夯声音很小,她问我:“刚才的两个人,是不是鬼?”
我点点头:“估计是。不过现在没事了。鬼怕恶人,我就是恶人,把她们吓跑了。”
木夯轻轻笑了一下:“放屁。”但是这笑容很短暂,木夯很快又变成了一副哭脸。
眼看着,我们已经接近了蜡烛。忽然,我看见对面走过来一个人,提着灯笼,和之前见到的人一模一样。
我不由得提高了警惕。紧握着木夯的手,冲着前面的人喊道:“是谁?”
没想到,我站在地上不动,那个提灯笼的人也站定了。
我狐疑的走过去,心中思索:“原来蜡烛不是在墙角点的,蜡烛之后,还有空间。”
木夯紧握着我的手,手心里湿乎乎的全是汗:“东子,那个人是谁?”
我摇摇头:“不知道,咱们还是绕过去吧。”
没想到,诡异的事发生了。
我们两个向左边绕,那个提灯笼的人也向左边绕。我们两个向右边绕,那个人也向右边绕。好像故意拦住我们的去路一样。
我深呼吸一口气,嘴里默念:“王东子,你要活,要活就不要害怕,鬼怕恶人,你要凶狠一点。”
于是我小声的把我知道的脏话全都骂了一遍。果然效果很好,胆气壮了不少。我心中大喜,一路怒骂着走过去。
没想到,提灯笼的人居然毫不畏惧,和我面对面的走过来,只不过,距离尚远,看不清楚而已。
忽然,木夯说:“东子,你看这个人,他走路和你一样。”
我听得一愣:“什么叫走路和我一样?”
忽然,我明白了。木夯指的是这个人走路的节奏。
我迈腿,这个人也迈腿,我伸胳膊,这个人也伸胳膊。完全都是在模仿我。
我定定神,大跨步走到蜡烛跟前。
然后,发现那里站着另一个我。
我眨眨眼,他也眨眨眼。
我笑了:“木夯,别害怕。这是一面镜子。”
木夯躲在我身后,声音透着惊恐和绝望:“这要是一面镜子,我在哪?”
我忽然出了一身冷汗:“镜子里,怎么没有木夯?”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我手里也没有提着灯笼。
忽然,我看见镜子里的人笑了,那种表情很怪异,我确信我这辈子都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