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两脚已经在界外了。我回头想答应一声,却看见身后根本没有村子。
身后是一片荒冢。上面长满了蒿草,冷冷地伫立在那里。这片荒冢比乱葬岗的规模还要大,一眼看过去望不到尽头。而且叠的很高,我们就在它的阴影之下,好像它随时会压下来,把我们埋住一样。
村子呢?我的家人呢?我们为什么从坟地走出来?我们已经死了吗?
我心里一惊,越想越害怕,两手不由自主的乱抖,端着的猪头摇摇欲坠就要掉下来的样子。
幸好王二发现了我的异样,伸手一把托住。
然后,他吸了吸鼻子,叹道:“好大的怨气。”
我哆哆嗦嗦:“二大伯,这是怎么回事?”
王二轻描淡写:“障眼法而已,怕什么。”然后,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罗盘。
罗盘本应该指向南方,但是现在指针乱转,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不断地拨弄它。
我看的紧张无比,嗓子发干,咽了口吐沫。
王二的表情显然很诧异:“朱家大侄子有这么厉害?”
这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脚下一阵震动,地面鼓了起来。
我不由自主,一边躲开一边东张西望。
身后的荒冢像是活了一样,一层层的倒塌下来。泥土挟裹着棺材,里面半腐烂的尸体露出来。
然后,我耳边传来了一阵笑声。是那种喉咙烂掉一半才能发出来的笑,它就贴着我的耳边,我惊慌的转身,身后只有张二虎和王二,他们两个也是一脸的惊恐。
王二忽然伸手把我端着的猪头打掉:“扔了这破玩意儿,跑!”
然后我们三个人开始玩命的逃跑。身后的笑声一直跟着我们,我们不敢停下来,互相搀扶着,在没有道路的荒野上磕磕绊绊的奔跑。
百忙之中,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少棺材里的尸体被翻了出来,躺在地上的,挂在树上的。七零八落,而且大多已经不完整了。
我们现在距离那片荒冢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于是一屁股坐下来。
三个活人看着几具残缺的尸体。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力气了,谁也不肯干这种事。
幸好,这些死尸静悄悄的很安静。我们才有喘口气的机会。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那些死尸,总有些异样的感觉,但是到底是什么感觉,却又说不上来。
我气喘吁吁问王二:“二大伯,我们的村庄还有我爸妈是不是被刚才的异相埋在下面呢。”
王二摆摆手:“别瞎想,这都是障眼法,幻觉,没有的事。”
我还在疑惑的想:“如果是障眼法,咱们刚才还跑个什么劲啊?”
我正要再问,张二虎忽然神色古怪的冲我使了个颜色。
我心里悚然一惊。闭口不言,然后偷偷看着张二虎。
张二虎警惕的看了王二一眼,然后指了指他的裤裆。
我不明所以:“这小子搞什么鬼?”然后偏头望过去。
只见地上的土已经被张二虎挖走了,露出下面埋着的石头来。
那是一块石碑,上面有几个繁体的字,我能辨认出来,上面写着:“合葬”。然后,第一个名字就是“王二”。
我大吃了一惊,看了看坐在旁边擦拭桃木剑的王二。顿时大汗淋漓。
怎么?难道王二已经死了吗?
我脑子里千回百转,各种想法纷至沓来:不可能,不可能,王二和我们一块出村,怎么会死了呢?
这时候,张二虎小声对我说:“东子,你可别害怕,你看看那些尸体。”然后,他向前面指了指。
我抬头看那几具尸体,忽然明白我为什么有异样的感觉了。挂在树上,正在风中晃晃悠悠的,分明就是王二。
我头皮发麻,全身开始紧张的颤抖。如果树上挂着的尸体是王二,坐在身边的这个又会是谁?
我用余光扫了扫正在擦拭桃木剑的王二。只觉得他的动作越来越怪异,越看越不像是人。
我心中忐忑,又看了一眼树上的尸体,忽然,我目光一偏,发现王二的尸体旁边,还有另一具年轻的躯体。这死尸背对着我,我无法看到他的面貌。然而,根据那身衣服,我分明辨认出那是张二虎啊。
我惊慌失措,扭头看了看张二虎。他正耐人寻味的盯着我。
我背后生凉,站起来想要逃跑。但是他一把拽住了我。
我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张二虎缓缓的抬起手,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吐沫,声音大的连我都害怕。
他的手并没有碰到我,而是指了指前面死尸中的一具,然后用嘶哑的声音问我:“面熟吗?”
我看了一眼,顿时全身大震。
这尸体已经没有了头。但是,谁会不认识自己的身子呢?
我哆哆嗦嗦:“我。难道我也……”
张二虎没有说话,挪了挪身子。然后露出屁股下面压着的字:“张二虎,王东子。”
这是一块墓碑,墓碑上写着:合葬,王二,张二虎,王东子。
二大伯看见我和张二虎在一旁神色不定,走过来:“你们两个干嘛呢?”
然后,我指着那块合葬碑,哆哆嗦嗦:“这里,有一块墓碑。”
王二走过来,蹲下身开始用袖子擦上面的土。石碑的全貌渐渐地露了出来。原来这石碑比我们看到的要大得多。而且,上面也不止我们三个的名字。林林总总,列了好几行,我粗略的看了看,几乎全村的名字都在上面。
张二虎狐疑的看了看我们两个:“咱们是不是早就死了?不然怎么会有这块墓碑?”
我也紧张道:“是不是咱们全村人都死了,自己还不知道?”
王二盯着那块墓碑看了很久,像是很有兴趣似的。然后他抬头问我:“东子,你觉得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唯唯诺诺:“我觉得我还没死,不过……”
王二哈哈一笑:“不过什么?不过因为一块石碑就怀疑自己是个死人了?”
说到这里,王二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符,上面用朱砂笔乱七八糟画着一些图案,我也看不懂他画的是什么。只见他将那块符贴在墓碑上。
然后,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手腕一抖,那张符轰的燃烧起来。
紧接着,符纸越烧越烈,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甚至不停地向外面溅火星,我不由自主的后退。眼看那团火越来越耀眼,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像是爆炸了一样。升腾起一股黑烟。
片刻之后,浓烟散尽,我看那石碑,完好无损,只是,墓碑上的文字已经变了。
我疑惑的看着王二:“二大伯,你这是变戏法呢?”
王二摇摇头,两眼还在紧盯着那块碑:“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见过这块石碑,上面的人也早就死了。”
我指着那些陌生的名字:“就是他们吗?”
王二点了点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大的怨气了,他们心中不忿啊。想来个翻天覆地,把咱们的名字也写上去。”
听王二的口气,这里隐隐约约像是有什么故事,我大惑不解的看着他:“这些人是谁?”
王二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趁着天还没黑,咱们赶快走吧。”
我指指对面的尸体:“我在那边好像看见……”
王二拍拍我的肩膀:“这里怨气太重了,已经远远超过咱们三个的阳气了。你们记住,这里看见的事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心里始终记着,自己是一个活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有死的念头。”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
王二手里拿着罗盘,死死地盯着那指针,一会左,一会右的乱走。
我和张二虎跟在后面。
天虽然亮着,但是灰蒙蒙的,既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云彩。我们像是走在没有边际的荒野上,到处都是小树和蒿草。
我往家的方向望了几眼,只可惜,没有看见村子和村民,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坟茔,上面还躺着几具尸体,不过,距离远了,也看不太清楚了。
我看了看走在旁边的张二虎,小声的说:“我总觉得那块合葬碑不简单。”
张二虎点了点头:“我看见那块石碑上有你大伯的名字。”
我指指王二:“他?”
张二虎摇摇头:“是你其余的大伯。王大,王三,王四。”
我心里悚然一惊,但是很快又恢复正常:“他们本来就已经死了,碑上有他们的名字也算是正常。”
我们两个只顾在后面嘀咕。一抬头,发现王二已经站定了身子,差点撞在他身上。
我看见他两眼直直的盯着前方。而前面,是我们的村子。
屋舍俨然,行人如织。这时候看见,真是倍感亲切。
我大喜:“二大伯,你真有本事啊,领着我们转了一圈,找到回来的路了。”然后,我三步并做两步就要进村。
但是这时候,王二一把拉住了我。然后指了指那道标语墙:“你看清楚。”
这时候,我才发现,标语墙上的“建设小康社会”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抓革命促生产”。
张二虎面色苍白的走过来,冲王二说:“二大伯,里面的人,好像已经死了很久。”
王二把桃木剑插回腰间,点了点头。
我忽然觉得有点冷。远远地,在村子里面,大街小巷里乱逛的,都是孤魂野鬼吗?
王二低头思考了一会,对我们两个说:“咱们得进去看看。”
我有点紧张:“那么多鬼,这怎么进去?”
王二微笑:“别怕,就当是回家就行。有我在,放心。”
然后,王二拉着我们两个一步步走进去。
从我们踏进去的那一刻,里面的人就死死地盯着我们。
我紧张的脑门冒汗:“二大伯,他们看见我们了。”
王二轻描淡写:“他们又不是瞎子,当然能看见我们了。”
王二一脸的平淡,但是我和张二虎已经是吓得哆哆嗦嗦了。
那些鬼和我们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但是随着我们在村子里面乱晃,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到后来,几乎是成群结队的跟着。
我觉得我要疯了。我抱着头想蹲在地上:“二大伯,咱们别走了,我受不了了,这些人跟在咱们后面,我全身难受。你把桃木剑借我使使,我砍了他们。”
王二停下来,问我:“你回头看看,你敢吗?”
说实话,自从进村以来,虽然知道有鬼跟着,但是我一直都是用余光瞥一眼,从来没有真的回头看过。
这时候听见王二这么说,我回头看了一眼。
那些人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脸上没有一点肉,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他们身上灰蒙蒙的,唯一发亮的地方是那双眼睛,一眨一眨闪着绿色的光芒,一副极度贪婪的样子。
王二又问了我一遍:“你敢砍吗?”
我犹犹豫豫:“我……”
王二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砍人不敢,砸人呢?”
然后,顺手扔了过去。
砖头旋转着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一个人的脑门上。然后,我听见一声脆响,像是切开了个熟透的大西瓜。随即,那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原本木愣愣看着我们的死人,忽然回过头去,把那人围在中间,然后,我听见一阵急促的咀嚼声。
我惊恐的看着王二:“他们不是鬼吗。鬼也吃鬼吗?”
王二轻蔑的笑了笑:“他们是饿鬼。想吃一切可以吃的东西,但是胆子太小,即使有天大的怨气,也成不了气候。没什么可怕的,咱们真正要找的,是朱家大侄子。”
王二盯着不远处渐渐恢复正常的饿鬼:“就我推测的来说,朱家大侄子肯定借助了这些饿鬼的怨气,所以,才把咱们村搅和成现在这样。想解决这件事,非得把他找出来不可。只要弄死了他,这些怨气群龙无首,很快就可以散去了。”
我正要问王二,朱家大侄子在哪。忽然,张二虎冲我们两个说:“快跟我来。”
然后,他闪身进了一条巷子。
我们两个不明所以,只好紧紧地跟上他。
进了巷子之后,张二虎的速度慢了下来,在前面一步步的走,但是始终没有再说话,我们问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也只是若有所思的摇头。
这条巷子很长,两边都是高高地墙。灰蒙蒙的天只剩下了一条线,我们走在墙下的巨大阴影里,像是进入了什么怪物的魔爪。
我在窄巷里面走的很压抑。一想起来这里到处是鬼,就一身一身的出冷汗。
走到一半,王二忽然拉了我一把,我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
只见王二神情古怪的盯着走在前面的张二虎,小声对我说:“大侄子,咱们不能跟着他走。”
我听到这句话很紧张,心脏突突的跳:“为,为什么?”
王二看了看前面的张二虎:“他不对劲。”
我揉了揉发麻的头皮:“哪不对劲了?”
王二说:“你忘了吗?张二虎是个瘸子。”
他这么一说,我猛然回过味来了。
刚才张二虎奔跑如风,迅捷无比,没有半分瘸腿的样子。即使现在慢慢走,也稳当的很。
我打了个哆嗦:“他不是张二虎?他是谁?张二虎呢?”
王二摇摇头:“这个人不简单,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掉包。”
随后,王二把桃木剑抽出来:“走。跟着他肯定没有好结果。”
然后,拉着我掉头往回走。
我们刚才跟着张二虎一路小跑,进了一条狭长的巷子。等我们打算退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并没有甩掉那些饿鬼。他们跟上来了。
这些饿鬼眼睛里面闪着贪婪和懦弱的光芒。犹豫不安的堵在巷口。然后,慢慢向我们靠近。
我紧张的拽拽王二:“他们要干嘛?”
王二咬咬牙,从怀里掏出几张镇鬼符,然后贴在了路中央。
那些饿鬼显然怕了这几张符,停在那里犹豫不前。但是饿鬼越来越多,后面的推前面的。站在最前的那几只饿鬼不由自主的踩在镇鬼符上,发出一连串的哀嚎。
我看见它们痛苦的仰天长嚎,脸上的皮居然一片一片的脱落下来。变得血肉模糊。
王二拉了我一把:“快走。”
然后,我们两个匆匆向另一个方向跑去。这个方向,正是张二虎带我们来的方向。而张二虎,已经不见了。
我从来不知道,我们村还有这样的巷子。我们跑了很久,始终不见尽头。
我拉住王二:“不对劲呀二大伯,我怎么觉得鬼打墙了?咱们别再跑了。”
王二摇摇头:“鬼打墙我还看不出来吗?接着跑。”
王二语气坚决的有点不正常,好像知道前面有什么似得。
忽然,我心中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想法:“既然张二虎能掉包,那么王二呢?”
王二曾经告诉我,这里怨气冲天,千万不要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那么,我应不应该相信眼前的王二呢。
我盯着他,越看越觉得似乎不认识他了一样。这张原本熟悉的脸,变得很陌生。
我脚下不停,仍然在跟着王二奔跑,但是我的心里在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如果王二是一只饿鬼乔装打扮怎么办?他要吃我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看了看王二草帽下得那张脸,脸上满是皱纹与胡茬,如果吃起来,肯定很扎嘴……
王二本来跑的风生水起,忽然不经意歪头看了我一眼,紧接着,他面露恐惧,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身子猛地向一边躲开。
王二的闪避纯粹是下意识地反应,所以身子一下撞在墙上,猛然倒地。
我不由自主停下来,慢慢走过去,试探着问:“二大伯,你没事吧?”
王二不等我靠近,迅速的跳起来,然后猛地向后跳了两步,和我拉开一个安全距离:“东子,怎么了?”
我站在原地不动,死死地盯着王二:“我怎么了?你怎么了?”
王二犹犹豫豫:“刚才我看见你恶狠狠的盯着我,目露凶光,你想什么了?”
我知道王二指的是什么,那时候,我满脑子是吃人与被吃。
但是我不肯承认,我矢口否认道:“我什么也没想啊,二大伯,你眼花了吧。”
王二点头承认:“没准是我眼花了。东子,在这种地方,咱们千万得互相信任,不然的话……”
二大伯没有再说话,而是抽出了一把小刀,伸手把指头割破了,滴在桃木剑上。
我这时候简直聪明绝顶,马上领会,接过小刀依样割了一刀,然后滴上去。
桃木剑没有什么反应,我们两个心照不宣的笑笑。继续向前走。
这条长长的巷子终于有了变化,果然如王二所说,这不是鬼打墙。
巷子猛地来了个急转弯,我们转过去,看见巷子尽头是两扇黑漆漆的大门。
这扇大门很气派,很高大,门上的黑漆锃亮,上面带着叩门的铜环,两个石狮子威武的立在两侧。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大门紧闭,我和王二站在门前犹豫。
现在接近下午三四点了。
我们呆在这个怨气冲天的敌方,一旦天黑,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我问王二:“进去吗?”
王二点点头。然后用桃木剑顶了顶大门。大门没有上锁,被轻轻的推开了。
王二人还没进去,先甩开一个剑花,在里面虚空砍劈了一阵。
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安静地很。
于是我们两个踏进去。进去之后,就觉出不对劲来了。
怎么这户人家,连个院子也没有?从大门口走进来之后,里面居然是一间屋子。这屋子很高大,在接近屋顶的地方开着两扇很小的窗户,从外面漏进来一点光。
屋子里昏暗的要命。
待我们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发现这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有空荡荡一间屋子。
但是我觉得很不对劲,总觉得有人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于是我慢慢用眼角四处瞟,这一瞟不要紧。
我猛地发现在我们身后,大门两旁站着两个人。
我吓得一声大叫,向后退了一步。
王二也哆嗦了一下,顺手把桃木剑举了起来。然后他仔细看了看,招呼我:“别害怕,假人,假人。”
我从地上爬起来。看见那两个人一男一女,长得唇红齿白。两腮上还抹着腮红,两只黑眼珠死死地盯着我们,一动不动。
我看着他们两个,越看越觉得诡异。一步步不住的倒退,直到身子靠在身后冰冷的墙上。
忽然,我明白过味来:“二大伯,这玩意,这玩意不是上坟的时候烧的纸人吗?”
王二神色紧张,举着桃木剑,一把拉住我:“快走,这房子是纸糊的。”
我一听这个,吓得全身僵硬,两腿都不知道怎么迈步子了。
就在我们接近门口的时候,那两个纸人忽然发出哗啦哗啦的一阵响声,我看见他们动了,抬胳膊抬腿,一侧身,挡在门口。
我猛地看见纸人活了,两腿瞬间发软,要不是二大伯拉着我,我已经瘫在地上了。
我带着哭腔:“二大伯,怎么办啊。”
二大伯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符:“没关系,咱们有这个。咱们有镇鬼符。”
我看见王二的两只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那张符在手里哗啦哗啦响。黄纸上的图案乱七八糟,但是绝对不同于以往我见到的任何一张。
我不由得心头升起一股绝望,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唇哆哆嗦嗦骂道:“王二,你麻痹没那本事把我带来干嘛?”
王二开始用镇鬼符擦脑门上的汗:“别害怕,他们只不过是挡着门,一时半会,还没什么问题。”
正说着,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这人行动自如,比那两个纸人麻利多了。只不过,灰头土脸,脸色阴沉沉的,看不到一点活人气。
那人声音飘飘忽忽的,对两个纸人喝道:“回去。”
然后两个纸人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响动,慢慢退回去了。
那人走进来,冲我和王二笑了笑。这样一张阴森的脸,带着笑容,实在可怖。
我看这张脸很是有些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然后,他说:“二大伯,东子兄弟。我是麻子。”
我马上恍然大悟,原来是麻子。
我曾经帮过麻子不少,所以略略放下心来。问他:“张二虎呢?你怎么在这?”
麻子说:“二位别紧张,先在这等会,张二虎帮我把傻西送走了。至于我为什么在这,这里就是我家啊。”
我奇怪的说:“你家不是在乱葬岗吗?”
麻子不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我。
我忽然明白过来:“这里就是乱葬岗?”
麻子点了点头。
这时候,王二已经把桃木剑放下来,又变成了一脸正气冲天,道貌岸然的模样。
麻子对我们两个笑:“姚媒婆给办冥婚的时候一切从简,连个椅子也没有,咱们只好站着说了。”
王二神色严肃:“麻子,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麻子叹了口气:“二大伯,我正要告诉你。你们来的这个地方,不是人呆的地方,是鬼呆的。”
我两腿一直打摆子:“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阴曹地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