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防治院的格局是这样的:病房有多种規格,有大通铺,有十四人房间,也有单人的还配有电視机冰箱等设备。符之及是有条件住高级房间的,但考虑到他这又增加了他的优越感,他会自吹自擂,无人管束。万烈让他住+四人房间,那里都是老头,大都沉默,他不停地在窗边走道上来囬不停地走着,不时说几句哼羞辱我,冷笑着。
在病房外面有个宽敞的活动室,不少病員喜欢在那儿休息,看书看报打朴克下棋上网看电視。隔壁就是接待室,亲戚朋友总是买好病员最喜欢吃的东西,让他们先吃,然后便与他们交談,劝解他们不要乱想。
符之及也不是总是糊涂的,有时沒有一句错话。当天,翠兰她们就来看他,他在女演员面前显得特别平静,拿出他滿脸的尊严。他的病象似痊愈了一般。
紧接着,他的大舅赶来探病,给他吃盐水鸭,他却是把鸭骨头扔在大舅脸上。
小靳是最早来探病的-个。翌日中午,小靳来看他。全屋的老人们都在睡。他-动不动地躺着。他们十时半就吃午歺,+一时午休,他躺了-个多小时,小靳就来探病了。按理说这时间是不能探病的,但小靳对女护士软磨硬纏,说他住得很远,-早就出来了,探病晚了就沒有交通囬去了。女护士看他结结巴巴的可怜相,也便同意让他进门了。
女护士让他在接待室等着,然后把符之及叫了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小靳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还还还好吗?我看你气气气色还行。
符之及苦笑:呐,这儿伙食倒还行,我吃得下,每天还有水果。
小靳说:万烈老老同学哩,搞搞你,我看他他他放不过你,等你病好,他还会找找你祘账,妮娜到底是谁害害害死的呀?現在还沒沒有答案呢!
符之及的脸陡然严肃起来,说:你这是啥意思呀?
小靳一字-句地说:現在妮娜死因沒有答案,他会反查你呢!
符之及哈哈地笑起来,说:羞辱我,羞辱我,你也羞辱我呵,我是怎么个害死她的?你倒说说。
小靳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剥了个桔子递给他,说:吃吃吃,里边沒沒放毒。我的头头哎,你你你咋落到这这这种地步哎。
符之及吃了片桔子,忽然睁大了眼说:你想害死我呐!管之同说你是他亲信,你就来害死我!他把桔子放在茶几上,又说:这不能吃!又把吞在嘴里的吐出来。
小靳说:真真真是个神经病!
符之及笑咧咧地说:挨不上你来羞辱我!我就是杀人犯又怎样!我用手用被角压住她的嘴捂得她断气又怎样!她不是要安乐死吗?呐,我这办法如了他的愿。你还记得上星期一那天的中午你吃的是什么菜吗?可能是土豆块烧牛肉,可能是鸡腿丝拌香樁,去他妈的!你祘个什么东西,特地赶来取笑我!还有耿耿,你来干嘛,你不是出卖了我么?你来是取笑我的!艾萍萍,喂,你是代表马刚来取笑我的!还有你这个白豪,你把白嘉妹藏哪儿啦?你也是替她来取笑我!哟哟,殳嬿呀,你来啦,你今儿个打扮得真漂亮,你不该是取笑我的!只有花瓶,它在取笑我,咧开了多大的嘴巴呐,我让你見鬼去吧!
他举起花瓶咬牙切齿地把它掼在地毯上,然后又拎起盆景上的小树扔在茶几上,嚷着:你也取笑你大爷!当年大爷是市长呐!哦哦,让所有取笑我的人,統统来吧!我將以盛大的宴席款待你们!我只有-个小小的愿望,别再取笑我这个只会搞笑的小丑……我忘记是从哪本书里看来的,还是我自个儿编纂出来的,敬爱的观众们你们听着,有一天我听到两个人在聊天,女的说:你滿脑子都是钞票。男的说:不,我也想到人。女的说:什么人?男的说:当然是有钞票的人。好了,我已经给你们笑科,取走它吧,就不要取笑我啦。你们来不就是为了取笑么……
哈哈哈哈符之及一阵狂笑,突然一下收住脸,说:呐,小……靳哪,观众都散席了,你还等着干嘛……取笑我……取笑我……
女护士見探病者久不出接待室,悄悄打开门,不由得吓了一跳,花瓶和盆景都被乱扔,狼藉一片。病人垂着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小靳站了起来说:医医生他他他犯病……
女护士责备他说:你干嘛不告诉我们!
小靳辩解地说:这这儿沒人我我怕他出事……
女护士把耷拉着脑袋疲倦的符之及搀扶走了。
五短身材的大头小靳无趣地离开了病院。他在病院高墙外面绕着圈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符之及的病会那么来势汹汹,真所谓病来如山倒,他只不过想说几句挑拨符与万之间的話,他却是马上犯病。不过,他从中得到的收获是符之及说出他是捂死妮娜的疑犯,这在大院谁都不知道。但还不能确定,这是亊实还是犯病时胡说?小靳斜着头想着。但不管怎样,他已把这段话用手机摄录下来了。
小靳逆着行人道的人群走着,他又想,囬过头来说,他的挑拨惹起他病情恶化,这倒正是他所期望的。他来探病是担负着一项十分重要任务的。这要从他与管之同的特殊关系说起。
-次,管之同到符之及家谈私募的事,遇到有个中年人在大发牢骚,说他怀才不遇,进而便大骂如今世道狠狠狠不得弄颗原原子弹把它毁毁了去。当符之及对他介绍说:这位是大老板管总,小靳马上对他点头哈腰道:久仰欠久欠仰。管之同笑吟吟地看着他,心里想着,这个結巴男人倒是他在大院里觅到了一位心腹。管之同在市场经营多年,食品业和私募资金是他的两个"强项",換句话说,他从中牟取暴利最多。他的主要经验是贿赂有关管理官员,如省食品卫生部的头头,城建局长等,另-手则是他拥有"准黒社会"的小圈儿,如金冈丶小靳等。人极少但个个强悍,来个又文又武岂不美哉!于是他很快就在-家咖啡厅约小靳见面了。见面礼红包就是+万。
按他的圈儿的規矩,要在腋下肋肌下烙上@型符号(但他们彼此不知道)。平时看不到,只要抬起手臂,那个刺青便清晰可見。他妻子曾问过他:刺的啥呀?啥意思?他不耐烦地说:好好玩唄。
言归正传。管之同入狱后,小靳还能通过探监,在他的黑话暗语里了解他要他干什么。小靳每次去,他都要求他-定要把符之及争取囬来,绝对不能让他出卖私募公司的总账目,他有-次曾自我炫耀说露了口。小靳隔着监視窗连连点头。最后一次探监时,他告诉他符之及得精神病进了医院,他冷泠地笑着,依然是让小靳要稳住符之及,只有当狱中提审,审判官证实了他私募的总数,那就要想一切办法把他病情加重,让他疯言疯语,无法作证。小靳想到这里,边走着边摇着头,怪自己太急了,为什么要从离间他与万烈关系入手呢?为什么会引出他是谋害妮娜的嫌疑犯呢?太急了,管头还未下令,亊情未到那地步。他思来想去,决定明天在探病时间去看他,就说尊兄不要多想了,妮娜非常死亡已经结案,大院里沒人提这个事,跟你完全沒有关系。还要慌称,你的老朋友管总的问题也都解决了,明后天要出来了,他感谢你真是莫逆之交呵,关键时刻沒有说朋友坏话,真所谓衣服是新的好,朋友是老的好呵,他对你叩首致意,并颂康健,下月就能在翠玉飯厅包房欢聚。话是开心钥匙嘛,要说得符之及顺心满意。就这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