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里对妮娜非常死亡的议论,自然是模糊数学的推释。经典集合论对事物类属性态关系,要不是(O),要不非(1),模糊数学用隶属度把事物类属来描叙某类属的程度,O表示不完全属于,1表示完全属于,从O.1一O.2一O.3 ------0.9,表示出归属程度的区别。模糊集合集给大院议论带来众多不确定性,就如同打麻將,牌出得越多牌局就越复杂。反正你我都是福尔摩斯福他摩斯,克里斯哥克里斯蒂,研究是那么投入丶具体,对万家的事甚为关心。
有个剃半边发的说:你们不知道这种病疼呀,我家的三舅得的也是脑癌,疼起来就象渾身要爆炸。进医院前,他就忙着去教堂办入教的事,因为他信耶稣教徒死后能升天,一天晚歺后突然犯病,疼得头要炸了,在地上打滚,到医院抢救,当即开了刀,治好啦,十年过去了,也未曾复发呀。我三舅说,脑癌发作那个疼呀,操他祖宗的,就想叫人把他拤死祘了,真的!我在想呵,妮娜老师会不会夜间突然发作,疼得实在不行,叫护工或者有气力的农民家属把她拤死啰。
有个皱眉的说:这也有点离奇。她夜里上厕所见护工睡着了就自己去,这完全有可能,妮娜老师平时就是个大好人,她不愿叫醒护工么,但在厕所,一滑,踤倒了,后脑着地,死了。
有个招风耳说:听说妮娜还有个弟弟,很重钱财,母亲很老了,我听说她老人家已计划好了,搬到敬老院住,只要付月租等各项费用,打算把三房一厅的房子卖了,那是什么价呀!妮娜妈曾说过,如今男女平等,嫁出去的女儿也不能亏待,卖房的钱跟儿子对半分。妮娜弟会不会想独吞遗産呀。
这时走出一个人来,他摇晃着身子,左右环顾,显得神秘的样子,把食指压在唇上,轻声地说:我看过爱伦坡的一篇小说叫<失窃的信>,-开头就引用了一句話:智者最忌过分聪明。主要意思皇宫里失窃了-封很重要的信,锁定在一家旅館,警察局长动用警力全力以付对整幢楼捜寻,每个抽屉,椅子撗档,床上用品,帘幕地毯,书本每一页,连墙纸夹层也不放过,但主人公迪潘说不要查下去了,他在窃信人的书桌的卡片架上,一眼就发现了这封信。现在你们想象也过分了,忽略了-个最简单的明摆着的事实。他的声音放得更低了,说了两个字:万烈。
针眼大的窟窿斗大的风,万烈对于那些议论最易入耳最为敏感。他-下成了焦点人物。
有人说别看万烈平时少言少语斯斯文文的样儿,实际上他对于金钱也是斤斤计較的,妻子得了癌症他花费了许多钱,妻子的病可是拖了许多年的,俗话说"久病无孝子",作为丈夫也是这个理儿,无论从经济或道义上说,他不能尽最后的努力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妮娜进医院时间很短,就那样匆匆忙忙与世长辞,这不能不说万烈在其中负有的责任,放弃治疗,或压根儿让她死于医院,或做了手脚置她于死地,无非就这么几种,一种绝对还可生存的生命就这样突然结束,这最起码可称之为不夠道德。
倘使与传言中邬殳嬿与他有那种牵連,那可以说此人极为卑鄙也。别忘了,万烈可是真正的帅哥,身高近一米八,五官端正,双目深沉,整个儿费翔式的模样。有句俗話一俊遮百丑,万烈要是做那种缺德的事儿誰都不信呢。再说邬殳嬿是大院里的风骚娘儿们,又是个誰也不敢惹的八姑奶奶,她要是做坏事,誰敢当她的面说个不字。反正以后有好戏可看的。
特别是万烈听说符之及最近在一次会议上说,诸位导演,你们不要忘记我们在釆纳剧本与选用演员时要注意德艺两个方面,这是我们团的传统精神,不要捡到篮里就是菜,把屎克郎当金蛋蛋。
想到这,万烈心里很不自在,想打退堂鼓了。
明摆着的,剧本交出后,一个星期了,符之及也没有回音。这是个急要用的本儿,怎么一下扔在水里没音儿了?他等不及地给符之及打电话。
符之及说:哎呀,这本子出乎我意外,不成熟,我想我先排个别的戏,你就慢慢地写,你也不要去找别的导演,我排,说话祘数,只是你要再花些功夫,搞得更好些么,好不好?就这样吧。
等-等!万烈忙说。
他问:这本是今年用的还是明年备用的?
他想符之及一下改变了态度,开始是催他,现在又说慢慢地写吧,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又问:经费遇到困难啦?
符之及回答道:这就不用你多操心啦。戏剧大师郭老怎么说的?他的剧作经验就是改改改,讲了-连贯改字。你就好好地再改改。说罢,他撂上了电話筒。
万烈哑口无言,没什么话可说,反正只有修改了。
但万烈心里好不是滋味儿,什么具体意见也不提,让我再改。他想到为这个本当初可是花了老鼻子的劲儿了。有多少失眠之夜就甭提了。白天想得太多,晚上就停不不来,就象开足一百二十码的车,一下怎么停下!上床闭了眼脑子里还在放电影,只能-次又一次下床把那些言语与情节记下来,生怕第二天忘记。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窗口泛出鱼肚白,天却快亮了。
这些不去说它,就说最初他构想这个本时,他正在演一齣話剧,有一次上场时,忽然一下把台词都忘了!……就为这个本呵,他改了行!……这些磨难,对,确实是磨难,符之及他知道吗,他都不知道。万烈想马上对他倾诉,一定能感动他,让他真把这个本当件事,尽早地搬上舞台……他站起身,走到桌前拿起电話,手抖索得厉害,却突然又把电話重重地放下了。
没有办法,性格使然。
唉,我们的万烈唉,-位演员,一位明星演员,为啥要去写本,去做这何等烦难的事!你有名有利还求什么?许多人不理解。其实他只因心里有話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