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家不远,还有一座小院,门口匾额上写着天真无邪四个字。只是这院子的主人正巧都不在,吴邪又不像小花,没有一帮子伙计家丁,就王盟一个,还被派了差事出去。
瓶邪家中没有种花树,绿植倒是还有几棵,假山盆栽,木桥流水,皆是应有尽有,没想到当初让张起灵负责打理小院,还能做的如此有意境。
只是意境之美,在人而不在景。
张小邪缓缓睁开眼睛,脊背后传来刺骨的冰凉,可是瞳孔里却映出了熟悉的景象。
“这是……这是我家?”他喃喃自语,突然,一个人脸出现在面前。
“怎么样,回家了,高不高兴?”这人冷笑着,目光里却好像又有一些温柔。
张小邪强撑着想要身体坐起来,却发现胳膊和手指的关节全部被打断,无法用力。他喘了喘,注视着那人,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哈哈,”那人大笑几声,蹲下身,强摁住张小邪的肩膀,凑近了,邪魅道:“你居然,还是记得我的。”
张小邪偏过头去,不想看他,却被这人钳住下巴掰回来,恶狠狠道:“那你记不记得,你来吴家的那日,便是我离开的日子?”
他想要说什么,嘴巴却被紧紧地捂住,那人接着道:“这么多年,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哪里比我好,为什么最后,你成了张小邪。”
他使劲地甩甩头,挣脱束缚张开嘴,一口咬在这人手上,咬出一个口子,鲜血直流。这人摁住伤口,站起身,嘴角抽搐,死死地定住张小邪,道:“你又有什么好气的。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我……跟你,不、一、样。”张小邪用仅有的力气,道。
“你胡说!”那人一把拽起张小邪,瞪着他,怒道:“我们,我们都是替代品,都只不过,是他二人的武器罢了!只是,只是我,只有在童年有用处;而你,竟然能够一直待在这里,怎么能不让人愤恨!”
张小邪冷笑一声,斜着眼睛看他,云淡风轻:“你是,嫉妒我,有亲人吗?”
那人把他领子又揪的紧了些,唾沫喷在他脸上,吼道:“放屁!什么亲人不亲人的,都是狗屁!这世上,我只看重我自己!我恨的是,最后他们舍弃了我,而找来你这个什么都不会的石头!我替他们做了多少事,最终竟是被遗弃的命运!”
那人越说越气,竟有泪水迸出,他缓缓松开手,张小邪软软地坐到了地上,看着院门口“天真无邪”的牌匾,轻笑了,道:“吴邪,竟然能和天真挂钩!”
“那牌匾,是爹爹选的。”张小邪倚着一块石头,喃喃道,“当时老爸羞红了脸,说这几个字与他已没有什么相关,可是爹爹坚持要挂。在他心里,老爸应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吧。”
张小邪又看了看长袍人,静静注视着他,却恍若无人地说道:“子越,一年夭;子陆,一年又半,夭;子墨,近两年,夭;子……”
“够了!”长袍人惊恐地看着他,捂住脑袋,痛苦地摇着。
张小邪却不为所动,自顾自道:“子参,两年又七月,夭;子辉,近三年,夭。”他顿了顿,长袍人慢慢放下手臂,眼含泪水,看着他,道:“子星,三年又半,调皮可人,只恐唯有良缘,难再续,故送出,望今后安好。”说罢,他仰望苍天,任意地摇晃着,双手颤抖,喃喃道:“不到四岁,可是你们说的话,我都记得啊……我都记得。”
突然,他立住身体,回头看着张小邪,道:“我们,都没有叫过小邪。”
张小邪已经不再有什么力气,只靠着气息,虚弱道:“不止是这样。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告诉你这个。而是……而是想告诉你,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他们都记得,而且要求我熟记于心,夭折的,已经妥善安葬,每年,我都会去祭奠;而你,他们为你做好了安排。还有一点,你能活下来,本来就是奇迹。”
“你是想说,我还要感谢他们没有放****的血咯!”长袍人狂躁道。
张小邪深深吸了口气,慢慢说道:“他们,从来没有放过血。从那里来的人,原本就很难存活,之前夭折的,都是受不了世间的空气、湿度以及种种原因,才死去的。我理解你,我小的时候,也听说过放血的传言。可是爹爹爸爸,从来没有在我身上开过一个口子。子星,别再怨他们了。”
“那是因为,你已经没有必要放血了!”长袍人把他一脚踹开,掏出系在腰间的玉鱼,捧到他面前,道:“看见了么?要不是单家收留我,我早就死在不知道哪个皇帝旁边了!”
张小邪无可奈何,低下头,气力渐失,再也无力说话。
单子星捧着玉鱼,宝贝一样的看着,轻轻摩挲它的纹路,就在此时,一个黑影落在院墙之上。
那影子稍作停留,便飞一样的狂奔过来,趁单子星来不及反应,便把张小邪扛到肩上,只是,没有立即离开。
面具与人相对,太多的话,要说,可是解释,永远都不清楚。
单子星藏起玉鱼,微笑着看着黑衣人,道:“爹爹,好久不见。”
黑影把面具摘下,露出那******不变的冰山脸,风吹动额前的发,他淡淡道:“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不想你,留遗憾。”
“哈哈,”单子星大笑道,“我当然不会留,毕竟,你这长生不老之身,今天就要折在这里了。”
说罢,院内各处,窜出数十人等,披风蒙面,动作敏捷。
张起灵审视一遍,心里不是惊恐,而是悲哀。这些人,彼此都很相似,像小邪,像单子星,甚至像自己。不知道单子星是不是把那山炸了,竟然找出这么多人来。
若是那里所有的人都被他带出来了,就太惨了。
他冷冷地看着单子星,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小门小家的恩怨,单子星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忍受的范围,其行血腥,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