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通慢慢起身,眉头却是微微蹙起,这佳柔公主在搞什么名堂?亦或是,这皇后娘娘要搞什么名堂?他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上座正襟危坐的皇后娘娘,略微侧身,立在一边,静观其变。
皇室的隐秘总会带有强烈的信号,吸引着有关无关人等的所有注意。
最幼最丑……
人们琢磨着这四个字,心里都多少有数了。这娇公主看来是要把这口恶气出在她身上了。只是,权利倾轧下,明哲保身为上,又会有谁愿意为一个无辜的弱女子出头?
君然干脆把脑袋埋得更低,装傻充愣起来。
现场的气氛十分怪异,犹如一场血腥残暴的角斗即将开场,主人和客人都兴奋得面红耳赤,但场中的奴隶却丝毫没有恐惧,甚至还不知道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没有恐惧和求饶,没有绝望和哭泣,这样的角斗怎么能有意思?
佳柔朝旁边的啦啦队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两个女子快步走到君然的身边,一左一右,一起使劲,突然将她架起了身!君然一声惊呼,一脸惊吓地站在原地。
霎时间所有人都向她看了过来!只见她矮小纤细的身子明显打着颤栗,尖细的下巴此刻恨不得戳到胸口里,只留两只亮闪闪如小鹿般的眼睛往外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自己的处境,那怯懦脆弱的神情竟让人产生两种极端的想法:好好地怜惜她,亦或是,狠狠地蹂躏她!
左右两名女子还不罢休,玩闹似的,一边嬉笑,一边将君然推搡到中间的过道里,这下子,所有人都能将年仅十四的南兮看的清清楚楚,这一看,竟有些呆了!
他们呆的当然不是君然的容貌!以君然此时的娃娃脸,怎么看都像是缺二两肉似的娃娃菜。只是这一看之下,莫说是场上的众人了,就连候在廊边的嬷嬷也是大吃一惊,这南兮的上衣什么时候变了样的?刚刚入席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如果是现在这副失礼的模样,自己怎么可能让她披上斗篷,送她赴宴?!
只见君然怯生生的站在那里,双手绞在长长的衣袖里,上身的对襟盘扣衫看着倒还算齐整,只是上面暗红千格的花纹已经残缺不堪,须须落落地线头挂了一身,不但整个上衣被线头拉的褶皱层叠,而且还露出了几个明显的窟窿,这看起来哪里是寒酸,只不过比乞丐装稍微干净些罢了!
再看她下半身的百褶裙,倒是无线头,无窟窿,只是长裙太长,君然只得双手提着裙摆走路,这一提不要紧,刚好把脚上那双半旧不新的宫女福头鞋露了在外面!
这样的着装岂止是失礼,简直是犯了大忌!因为宫中的传统,为了彰显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恩德,所有参加迎春宴的女子,当天身上的穿戴,大到衣裙头面,小到手绢鞋袜,全是由皇后娘娘亲自挑选并赏赐的!个别受宠的公主贵女,甚至还会赐下脂粉香囊!一点也不夸张的说,这所赐服饰的金贵程度可以直接反映出该女子的身份地位。不过,像南兮这么倒霉而尴尬的存在,确实也是迎春宴上头一回儿,可这皇后娘娘即便再想要她当众出丑,也不至于赐给一个公主有漏洞的衣服啊?谁有这个胆子做这样愚蠢的事情呢?
佳柔轻敛裙摆,优雅地踱到君然身前,围着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猛地一伸手,却像拎小鸡似的把君然拎到了才艺展示区内,一个推搡,君然便狼狈地跪在了地上。
全场屏息注目!
佳柔挺直了腰背,斜眼瞟了眼那一团蜷缩在地,瑟缩发抖的小人儿,愈发的意气风发:“南兮目无尊长,私毁宴会礼服,意欲诬诟母后失职,折损父皇威仪,请父皇母后明鉴!”
佳柔这一番目无尊长的大帽子扣下来,直指君然欺君大罪啊!
佳柔美滋滋的,心里盘算着,就算南兮是和亲公主的身份,打不得罚不得,可好歹能让父皇彻底厌恶她,最好能将她指给哪个野蛮部落的老头子,据说那些部落都是“妻后母、报寡嫂”,一想到南兮会有这样的下场,心里就痛快!也算是报答了皇后姨母的对自己的一番苦心!
此话一出,皇帝若有所思,皇后面色不愉,而君然却是连头都不敢抬,只一个劲的叩头哭泣。
佳柔是个没脑子的,皇后却不是,皇帝更不是。
皇后眉头一皱,自己经营后宫多年,就算做不到滴水不漏,但又怎会在君然的衣裙上留下这样大的把柄?是佳柔这孩子的莽撞行事?还是她身边的嬷嬷会错了意?如果都不是,难道南兮这贱丫头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唉……佳柔这孩子,做事就是不动脑子!使这些见不得光的宫闱伎俩,若是背着人也就罢了,这大刺刺地摆在人前,还把麻烦捅到皇帝面前来,这皇帝可不是昏君,可惜了,这么多年的枕头风都白吹了……
场上议论四起。只要不是瞎子聋子,人人都知道南兮公主畏后如虎。这么多年来,不要说是诬诟了,对于皇后的种种怠慢刁难,从来都是怯懦顺从,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这样的人,她会有胆子去和皇后较劲?若是有这个胆子,那必是得有个撑腰的啊!可皇帝向来都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难道皇帝也是在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