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夜色深,泉水潺潺,雾气袅袅。
转眼已是午夜。即使身在温泉池边,君然还是生受不住渐渐渗入的寒气,她的衣衫本就单薄,而且还赤着双足,之前的晚宴根本以作秀为主,并没有正经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肚子诚实的咕噜起来,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愈发突兀,竟能把神游中的贺连承珏拉回了现实。
“王爷操劳一天,今日还是早些歇息吧……”贺连承珏回神,极快地顺势说着,眼角瞥见君然已是两颊微红。
他看着这样娇怯羞赧的君然,便又想起密信中的安排,心中一痛,语音更加低沉,“王爷身世坎坷,虽历经磨难仍能坚韧顽强,在下好生敬佩。王爷一身忠肝义胆,足令天下七尺男儿汗颜!请王爷放宽心,计划既已全盘有变,诸事繁杂,在下即刻便与映月山庄联系,此刻文颉想必还在等着,在下先行告退。”
君然看着贺连承珏冲自己施礼,那宽肩窄腰将衣料绷得紧紧实实,年轻的活力仿佛充盈的要从身体里面蹦出来。他略微低垂的脑袋乌发如墨,束发的玉冠在柔和的灯烛下散发出淡淡的清光,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能见到他的剑眉上扬,眉头略微的皱起。
可君然听得他这样说,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趟回来的贺连承珏怎么会说起这样歌功颂德的场面话?
“哎……”君然扬声唤住他,颇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怀里的七剑,“这就……非得打一巴掌才行么?”
听到这话,贺连承珏没啥表情的脸上终于绷不住了,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药是文颉师傅的得意之作,名字就叫欠揍。”
“啊?!”君然想不到,文颉这样冰山性格的人,竟会有如此逗比的师傅,“那,可有解药?”
“这个……还真没问过,”贺连承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更加囧了,因为他竟从未想过“欠揍”是应该有解药的,“我一直都被打惯了……”
君然听的差点笑场,对嘛,这个才是正常的贺连承珏嘛,率性潇洒,有话直说。
君然压下心头的疑惑,微微笑着劝道:“那就不送先生了,先生请自便。”
贺连承珏走了两步,突然回过身来问道:“王爷若是下不去手,在下愿为代劳。”
“那倒不是,”君然从立柜里拿出薄毯,细心地铺在七剑身下,又将自己的浴袍折成枕头,轻轻地将枕头垫在七剑的脑袋下面,最后将一件披风盖在七剑的腰腹处,动作轻柔,姿态优雅的笑着说:“就让他睡吧!虽然他不大听话,我也不能乘人之危啊!”
“不大听话?”贺连承珏话一出口就恨不得自咬舌头,为何自己听到“不大听话”这几个字这么敏感?刚刚一听到就不受控制地蹦出这个话?
“啊!也没什么……”君然跪在七剑的身旁,俯身轻轻地拨去七剑脸上散落的一缕碎发,“他总不肯我做这样伤害自己的事情……”
贺连承珏听得怔了怔,昏黄的烛光下,单薄衣衫下的身躯仿佛也发着珍珠般的光,君子如玉,美人如兰,贺连承珏觉得自己定是中了魔怔,此刻脑袋中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渴望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她那双娇小灵活的素手是抱着自己的头,她轻柔地为自己更衣,盖被,她为自己拨去脸上散落的一缕碎发,然后害羞地亲吻自己……
疯了!疯了!醒来!醒来!
贺连承珏觉得心脏的血有如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他的脸火烧火燎的疼,他急切的想扎入漆黑冰冷的寒夜里清醒清醒,再也顾不上周全礼节,胡乱敷衍得几句,便头也不抬的走了。
他慌乱而逃,君然故作不知,直到一切静谧,这才直起腰来。
君然轻轻地摇头苦笑,原来贺连承珏对自己有了爱慕之意!难怪连文颉也表现的明显怪异,应该是知道了贺连承珏的心思,极力阻止未果,便借着刚才的局面警告自己吧?只是文颉好心却做了错事,忙没帮上,反倒让自己起了疑心。
是的,君然越想越觉得像。
今趟回来,两人的不寻常太过明显,是人心有变,还是契约有变?刚刚自己存心试探,硬是忍着寒意,没有将披风披上,而后又将七剑紧抱在怀中,还故意用言语引导他谈话的方向,本意是希望他能再次漏出破绽,让自己多些推论的依据,可忙了半天,没想到试探出这样的结果。
“可爱的热血青年啊……”想到这里,君然忍不住又摇了摇头,看着旁边沉睡的七剑,肆意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很危险的,不能爱我哦!承珏乖!不可以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