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坐在水帘洞内,朔夜天紧闭双眼,心境空明。在他的面前,光玉和凤舞剑并列悬浮着,一道青色的灵力流光自凤舞剑剑柄中央镶嵌的青色晶石内涌出,和光玉链接起来。
他们都在各自做着最后的准备。
“其实有的时候我觉得你这个人挺奇怪的。在朔家,仅仅是儿女情长的离别都能让你落泪,而现在浑身被虚空之气侵蚀,如果此次失败恐怕小命难保的你却还能够笑着感受自然,心中还生出在此处隐居的想法……真的让我有些不懂。”
岚突然说道。
朔夜天微微睁眼,无奈道:“你怎么还揪着朔家那一点不放。我都说了,那是这具身体原本的那个‘朔夜天’的感情在作怪,我的心根本就没有泛起任何波澜好不。”
“至于我现在还能微笑……”朔夜天幽幽一叹,眼中又流露出些许追忆之色,“这,其实还是我姐姐教给我的……男儿有泪不轻弹,无论是在什么逆境下,都不能轻易落泪。只有在绝境之中还能笑然面对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强者……记得当初父母被兽潮吞噬,我哭了好久,而姐姐却像个没事人一般,甚至还因为我哭教训过我许多次,那时候我不懂,觉得姐姐心性冷漠,对父母根本就没有感情。”
“现在想来,哪里是对父母没有感情,恐怕是将这些感情埋藏在了心里吧。而且,恐怕她才真正理解了父母牺牲自己让我们活下去的意义,是希望我们能够自立自强,而不是懦弱的躲在墙角哭泣。”
“我的姐姐真的改变了我很多,直到后来姐姐中毒,重伤濒死的时候,我才终于理解姐姐在父母死后究竟背负着什么样的重担,也才理解姐姐那时教训我的一些话,是如此正确。不然,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在岩洞中如此冷静,瞬间适应了朔夜天的这个身份,连你都没有第一时间发觉这个躯体的灵魂已经改变么?”
朔夜天轻轻摇头,眼中的追忆变成了落寞,“因为我姐姐也曾经告诉过我,‘无论你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环境,惊慌和试图抵抗是没有用的,你所能做到的,只有适应。’”
岚有些哑然,沉默半晌后说道:“看来你的姐姐对你的影响,真的很大……我都想要见见,你的姐姐究竟是一个怎样神奇的人了。”
“见到姐姐么……”朔夜天苦笑,姐姐在他心目中一直是最强大的、父母死后最爱他的人。如果真要说,或许他姐姐应该是哥哥,而他是妹妹。
“会见到的。毕竟,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重新见到我的姐姐啊……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有机会,你也一定能够见到的。”朔夜天洒然一笑,那蓝紫双瞳中的迷离目光变得深邃而悠长,仿佛见到了千万年之后的世界。
“所以啊,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快点开始吧。”回忆很美好,展望未来同样让人心动,但是人不可能永远活在回忆中,光想不做同样没有好结果。所以现在对朔夜天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先走过现在这一劫……
“多亏你让我想起我姐姐,才令我刚才浮躁的心境完完全全稳定了下来,现在的我状态已然达到巅峰,此时不做,更待何时?”朔夜天闭上双眼,话语之间散发着即使是泰山压顶,也难以撼动他的气势。
“那好。我来了。”闻言,岚也不再废话,将他聚集许久的风之灵气一瞬间释放了出来,刹那间,水帘洞内狂风呼啸,甚至卷起了那些常年受水冲刷变得圆润的鹅卵石撞击在洞壁上,四分五裂。聚集的风之灵气形成一个青蓝色的光罩将朔夜天笼罩在内,让其免收石块的干扰。
而随着光罩出现,那凤舞剑上镶嵌的风灵晶石也陡然黯淡了许多,仿佛失去了许多能量一般。
朔夜天紧紧咬着牙关,在风之灵气接触到自己的一刹那,自己仿若感受到无数细小如针的风从自己的毛孔中钻入,和体内的虚空之气撞击在一起,爆发出看不见的火花,而随着两者的碰撞,他的身体又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全身被腐蚀的灼痛,让其身上大汗淋漓。而且那汗珠,竟然也带着些许紫黑之色。
幸好这种痛苦他已经体会过一次,再加上开凿冰山十七年锻炼出的意志,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叫出声来甚至昏迷,只是依旧疼痛难忍,流汗脱水肯定是少不了的。
岚有些紧张的看着朔夜天的身体,自家人知自家事,即使这一次有他出手,又借助冰灵镇魔瞳的力量,也有着非常大的风险,谁也不敢百分百成功。如果一旦失败,那不禁朔夜天身死道消,自己也会陷入沉睡,他可不想再一次体会那种沉睡千年的感觉。
而且,其实这一次他是在赌。他在赌,朔夜天的体质,确实如他猜测的那样……
随着风之灵气的无穷无尽的灌注和逼迫,朔夜天体内有限的虚空之气终于开始显露败势,逐渐让出了一些领地,被风之灵气占据。而被逼退的虚空之气,则是在岚和朔夜天自己有意识的引导之下,开始朝后者的头部汇聚而去。
然而,当风之灵气完全占据朔夜天的下半身时,却再也难以寸进一步。虚空之气仿若在朔夜天的上半身建造了最坚固的壁垒,无论风之灵气如何冲击,也只能与其僵持不下,无法真正将其逼退。
而且,因为原本应该占据整个身体的虚空之气现在全部被逼到了上半身,导致朔夜天上半身的经脉血肉被撑大了许多,而下半身也因为要聚集与上半身的虚空之气等量的风之灵气,也同样被撑大了一倍左右,导致现在的朔夜天看起来极为肥大,那般滑稽模样若是被不知道朔夜天如今境况的人看见,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而岚却笑不出来。看到朔夜天身上的这一幕,岚的心里颇有些紧张与期待,因为现在,正是见证他猜想的那一刻。
朔夜天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了,他的皮肤已经开始裂开了,流出细细的紫黑色鲜血,如果这种情况再不解决,恐怕马上他就会像充气太多的气球一般爆炸开来,如同人肉炸弹。
岚紧紧盯着朔夜天的身体,却迟迟不肯出手。他这么做,无疑是将朔夜天放在了悬崖边上。但是他在等,等那最后一刻,如果朔夜天真的承受不住,而他的猜想还未验证的话,就只得由他出手了。
朔夜天的身体不断胀大,皮肤崩裂开的口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甚至有的地方已经不是在流血,而是在喷血,让这由青色气旋组成的风灵光罩无端带上了一丝血腥气。
“唉,果然并不是这样……”岚终于忍不住了,光玉之上的青色灵力一阵颤抖,似要出手化解这即将爆炸的局面。
不过,就在那青色灵力射出的前一刹那,朔夜天的体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啵”声,如同其体内的桎梏被打破一般,瞬间那鼓胀的身体像一个漏气的皮球瘪了下去,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而在那一声“啵”之后,朔夜天体内吸收风之灵气的速度瞬间快了许多,让光罩的青色都略微黯淡。
其上半身的虚空之气更是在那一刹那溃不成军,被青色的风之灵气一路追赶到了头部,又被冰灵镇魔瞳影响,全数被镇压至了朔夜天的左眼之内。
而因为被压缩的缘故,此刻朔夜天左眼内的虚空之气变得极为粘稠沉重,也令其左眼由紫色变成了黑色,散发着无比邪恶令人恐惧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