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大长老一拳后,朔翎心中憋着的一团火才算是消了些。来到藏书阁内,他的脸上又隐隐冒出了从刚才朔零玥磕头时就一直久久未散的担忧之色。
来到甬道内,他看了一眼地上还残留着朔零玥血迹的地砖,发现并未出现什么变化之后,才微微放松,吐出了口中的浊气。
推开房间的门,看见坐在床上的朔夜天,朔翎和朔琴音走了进去。
对着他坐下,朔夜天知道朔翎和朔琴音已经进来,不过他还是没有抬头,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气氛陡然沉默下来,朔翎张了张口,想要发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是女人心细,朔琴音看到朔夜天这么个样子,还以为是因为朔零玥的离开而有些伤心后悔,不由地走过去将其抱在了怀里,轻声道:“儿子,别伤心了。既然这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就应该好好承受它的后果。零玥那孩子不可能以后也一直跟着你,终究是会分开的。所以,别伤心后悔了。”
轻轻感受着那种在自己的感知中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的“母爱”的感觉,朔夜天却是有些哭笑不得。实际上他早将自己心中的某些感情很好的隐藏了下来,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只是因为他有些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朔翎和朔琴音……
对于自己所认同的自我来说,自己的父母早已经死去,就算朔翎和朔琴音对自己再好,也并不真的是自己的父母,况且自己发誓要斩断“今生”这段尘世情,那就更不该还像原来那样对待他们。
不过对于自己的身体和那个“朔夜天”的感情来说,这两位是实打实的父母,而且对自己无微不至,特别是在那最痛苦的五年给了自己无上的鼓励和帮助,无论怎么说,自己都应该做一个孝顺儿子……
两种不同的感情在心中对撞,让他一时间有些懵,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再沉默半晌,朔夜天心中的执念还是败给了对父母的感情,轻叹一声,抱着“反正马上就要离开了,就让这个感情再任性最后一次吧。”的想法,朔夜天出声道:
“没事……既然是我自己提出的计划,自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会因为这个就受到打击的。”
看到儿子提起精神,朔翎略微满意地点点头,问道:“那你今后准备怎么样?”
稍稍沉吟,朔夜天如实回答道:“恐怕不会在家里呆了,我会到外面去闯荡。如果以后有机会,可能还会回来吧……至于皇家学院……恐怕我不会再去了。只有时间才能冲淡彼此的感情,我们之间这种有违伦理的感情终究不会被世人接受……”
原来这样啊……朔翎点点头,似乎比较满意朔夜天的回答,只是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加苦涩了。
而抱着朔夜天的朔琴音更是眼睛红了一大圈,就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一天之内,两个孩子都要离开自己,就算是武者,身为父母的他们也是有点难以接受的。就算知道自己的儿子女儿是向往更好的天地,就算知道他们是因为有着更加远大的志向才会离开,但是他们依旧放不下作为一个父母的心。
万一自己的儿子女儿在外面遇到不测了怎么办,万一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们怎么办?如果可以,他们真的希望自己的儿女就在自己家族当一个天才,慢慢修炼,过着比较无忧无虑的生活,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之后实力也差不多锻骨阶了,然后他们退位让朔夜天成为下一任族长……如果能这样,就算朔夜天和朔零玥一直有着那不伦的感情甚至最后真的娶了朔零玥,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可惜,他们不能。
“好吧,儿子,你要这么选择,身为父母我们也不能拦着你……毕竟你也长大了,是该真正一个人出去闯闯。有着你之前风霜森林里的经验,我对你的担心比对朔零玥要少很多,我只是想让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这里都有你的家。”
朔琴音点头,强行忍住流泪冲动的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朔翎的话如同一根箭射进朔夜天的心中,差点让他心中那自以为强大的执念壁垒瞬间崩溃。家……其实,他也想要一个家。那个世界的他,从小时候开始就活在兽潮的心惊胆战之中,几乎没有怎么体验过家庭的温馨……
直到后来,父母死去的那一刻,他也没有体会到……或许,或许曾经体会到过一点,但是在如今对于那个世界的记忆只有一点的情况下,他也已经将“家”的感觉忘记得一干二净。虽然“朔夜天”的记忆中有着关于“家”的一切,但是在他心中,都主观的认为那些东西不是他的。
深吸一口气,他让自己快速的冷静下来,在心中不断的提醒自己“这不是我的家,这个家并不属于我”的情况下,他终于压下了心中的那一丝要留下来的欲望,只是微微点头。
看见儿子点头答应,朔翎又从手上取下那泛着银光的戒指说道:“这个戒指是一枚凡阶中级须弥戒,虽然里面空间不大,但是也足以让你出行方便许多。里面我装下了朔家许多武学的复刻玉简,如果对你有用就尽管修炼吧;还有一些保命和辅助修炼的丹药、换洗衣物、银两钱财等等。虽然都不是什么高级的东西,但是也应该对你有所帮助……”
接过戒指,朔夜天翻来覆去看了两眼,随即点点头,将其套在了右手无名指上,和那个来自风剑尊的须弥戒靠在一起。
“等等,别这样……”朔琴音看到儿子的动作,马上制止了她,随即从脖子上取下一块护身符,将上面的红线解下,再让朔夜天把戒指给它,穿好为其戴在了脖子上。
“财不露白,如果是有心人肯定知道这是须弥戒。你的实力还不够强,万一有人对你心生歹意恐怕你招架不住。这样子还能用衣服遮挡一番,不太显眼。”
朔琴音的动作让朔夜天微微呆滞,随即他点点头,让戒指和光玉碰撞在一起,发出有些细微的声响。
“嗯,那就这吧……我们出去,为你送行……”朔琴音看见儿子现在的样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吸了吸鼻子,笑道。只是这笑容,略微有些难看。
跟着父母起身,离开之前朔夜天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在这里躺过一个月的密室,摇摇头关上了门。
然而,世间之事总不会这么顺利……
在朔夜天跟在父母身后离开甬道的过程中,他踩到了那块被朔零玥鲜血浸透的石砖。
顿时,朔夜天只感觉到一阵意志扫过他的身躯,随即一道耀眼的光芒亮起,瞬间笼罩了朔夜天,又暗了下来。只是原本留在此处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见。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闪光,朔翎和朔琴音二人回身看到那空无一人的甬道,脸色顿时变得无比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