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我看你眉心之间青中带灰,近日来必然有些不顺吧?”中年道士笑眯眯地说。
“嗯。”白辰点了点头,这倒是说中了。
“这就对了!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刚迈过人生中的一道坎儿,接下来只要不走错,必然有好事等着你。”说到这里,道士沉吟了一下,“可再看你的面相,眼乃人之心窍,你眼内却毫无神光,反有云雾缭绕之象……恐怕,是还处于迷茫之间,不知下一步要如何去走?”
“……算是吧。”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些迷雾,是每一个人都会经历的,总有一天你会醒悟过来,到时候就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其实啊,人的命道也与风水气运息息相关。像是你今天带一条什么手链,或是早晨起来做一个什么动作,也许都会影响到你接下来要做的事。”道士说着摸了摸下巴,仿佛那儿有一捋胡子似的,“若是你信得过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指点两句,让你接下来走得更顺当些。”
“谢谢,不用了。”
听到这里,白辰站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这道士分明是个不折不扣的神棍,凭着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伶牙俐齿取信于人而已。只要掌握了窍门,换个人也能说出差不多的话来——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数天不曾洗换,为了掩盖上面的血迹还故意抹了些泥巴,显得十分潦倒,任谁也能看出近日不顺;至于说看出自己的迷茫,也只能说明这人有很强的察言观色的技巧……
所以,与其说这是神算,不如说是相人之术。
“喂,小伙子先别走啊!”那道士果然急了,“咱坐下来再谈谈,谈不准不收钱,坑不了你的!”
闻言白辰心中只觉好笑,停下脚步:“所以你还是想要钱吧?不用浪费时间了,我没有什么可给你的。”
他说的是大实话,现在身无分文,比街上的乞丐都要干净。
但那道士哪里会信,能买得起门票进来的怎么也不会一分钱不带吧?如果他知道白辰进来的方式,或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唉,看来你也是个明白人,我就不多说了。”中年道士暗道晦气,叹了一声,“但是好歹我也说了那么多,嗓子都干了,看在这份上怎么也得给一点儿吧?干我们这一行的也不容易啊!”
“……”白辰无言,这人……好像有点儿无耻啊。
正在这时,一声响亮的狗吠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汪!汪汪汪!”
只见那条毛光锃亮的黑狗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一步扑进了中年道士的怀里,把他连人带椅扑倒在地。
“哪里来的死狗……咦,阿黑?!”道士骂了一声,然后突然愣住了。
白辰心中一动:“你认识这条狗?”
“当然,这是我儿子养的狗,今儿一大早跟着去山里打猎,说是走丢了,害一村人找了半天……哎?不对,它怎么跟你这么亲?这畜生平日里可认生了。”
看着黑狗突然跑到白辰脚边,绕着圈儿又咬又舔,中年道士瞪大了眼睛。
“我怎么知道。”白辰摸了摸黑狗的脑袋,后者很舒服地眯着眼睛,一副乖顺的模样。
他并不打算把山里的事情告诉这名道士。
“算了算了……今天算我倒霉!一桩生意也没做成,还白费了一番口舌。”道士叹了口气,开始收拾桌上的行当,“阿黑,咱回家咯!”
可是当他就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黑狗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它还紧紧咬着白辰的一边裤脚,仿佛在说,他不走我也不走了。
“嘿,这小畜生!”中年道士骂了一句,上前去拉黑狗,“连家也不知道回了?”
“汪!”
殊不知,黑狗竟然冲他吠了一声,龇牙咧嘴。
“……你你你这是反了!狗崽子!”道士怎么也想不通,这年轻人到底哪儿来那么大魅力,居然叫他家的狗连主人都不认了。
白辰也无奈地望着脚下撒欢的黑狗,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现在狗的主人就在眼前,他也不怎么好意思把黑狗一脚踢开——要是早知道这狗这么黏人,当初就该看着它自己挂掉,省得麻烦。
“好吧好吧,我怕了你了!”
僵持了一会儿,中年道士不得不对黑狗举双手投降,转而对白辰说,“这个,小伙子啊……你看现在天也黑了,这山上又没旅馆,你肯定没地方落脚,不如就到我家住一晚吧?地方不远,就在这山山腰,虽然穷乡僻壤的……不然你也看见了,这条畜生就认你,它不肯跟我走啊!”
“嗯,那就打扰了。”白辰爽快地答应了。
一来他确实是没地方住,本打算露宿山野的,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当然更好;二来,他看这中年道士也不是坏人,就是有点儿贪财罢了。
道士所说的地方确实不远,沿着僻静的山路走了半小时,白辰就看见了不远处昏黄的灯光。这一路上的交谈里,他也得知了中年道士的一些情况——这家伙姓许名昌,三十余岁,是祖祖辈辈都住在这儿的山民,有一子一女。
这儿的山民本来都是以耕种打猎为生,日子过得艰难,而自从三清山被开发为旅游景区以后,他们就多了些营生的活计。不同于那些卖山货的村人,许昌小时候念过几本书,于是就弄了一身行头当了算命的神棍,干这个已经好几年了。
白辰没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他,只说自己是个学生,放假来旅游的。至于许昌信是不信,就由得他了。
许昌的家是一间竹木结构的平方,虽然简陋却很干净。
“爸!回来了,哎,这是谁啊……”
一个年纪和白辰差不多的少年正坐在屋门口砍柴,看见几人打了个招呼,然后瞪大了眼,“咦——阿黑?!”
望见跟在后面的大黑狗,他惊喜地站了起来。
“阿立,这小伙子是客人,今晚上就住我们这了。你去把西边那个房间收拾一下,腾出一张床来……”许昌对儿子挥了挥手。
“不用麻烦了,我随便坐一晚上就好。”白辰说。
“那怎么成?你不来就算了,来了就得好好招待,这是咱山里人的规矩。”许昌一瞪眼,“你别看我忽悠的人多,我可是个规矩人……”
“爸爸!”
一声清脆的童声打断了许昌的喋喋不休,白辰闻声看去,从门里跑出来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扎着两条麻花辫,脸蛋红扑扑的,分外可爱。
许昌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对白辰说:“看,这是我女儿苗苗!苗苗,这是小辰哥哥,快叫人?”
“小……小辰哥哥好!”许苗苗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白辰笑着应了一声。他不算是十分喜欢小孩子的人,但是看着小丫头略带羞怯的脸蛋,他也有点儿伸手捏一把的冲动——不过还是没有这么做,人家老爸还在旁边呢。
晚饭是和许家人一起吃的。许昌的妻子王桂芳做得一手好菜,尽管只是粗茶淡饭,白辰却吃得很舒心。
或许,这便是平淡之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