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一切，白辰觉得如梦一般。
一个漫长而真实的梦——梦里的他变成了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杀人狂魔，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像挥手一样随意地撕裂他们的身体，像呼吸一样自然地摧毁他们的生命，没有犹豫，没有怜悯，甚至还享受着快意……
如同一个天生的恶魔。
他想着这个梦什么时候能醒来，回到那个什么也没有改变的世界——没有陈贵，没有周老青，王老爹没有死，而他仍旧是那个辍学后在小饭店打工的普通少年……
可是，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天上的流云温柔而坚决地掠过他的身侧，仿佛在无情地述说着这样一个事实——
时光不可挽留。
他低头俯视脚下飞掠的大地，不知何去何从。
秦江郡是不能再呆了，甚至整个东南行省也难以有他的容身之地。唯一让他安心的是，终于知道这世界上的能力者不止自己一人，而且似乎出乎意料的多，他也不用担心会被全世界抓捕研究了……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吗？
自嘲地笑了一声，白辰调整了一下方向，一路往北而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飞行速度有多快，也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直到黑夜的帷幕一点一点褪去，东方露出鱼肚白，他才终于感觉到了疲惫，同时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声音。
这才想起，他已经连续四天粒米未进了。
不敢随意进入城市，他找了一片还算茂密的山林，一头扎了进去。
随着文明的发展，人类的足迹越来越密集地遍及大地，原始的山林越来越少了，世上几乎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荒野。山里的树木被砍伐，药材被采摘，动物被捕猎……没有什么能逃脱利欲熏心的人们的魔爪，以至于此时此刻，白辰想要在这座看似原始的山林里找到一点儿能吃的东西，都显得那么困难。
在一棵断裂的朽木下找到几个色泽鲜艳的巨大菌菇，他皱着眉头端详了一会儿，终究没敢把它们吞下去——食物中毒可不好玩。
“簌簌……”
这时，不远处的树丛里突然传来一阵草叶翻动的声响，这让他精神一振。
声音越来越远，白辰连忙循着声音追了上去，却没想看到了惨烈的一幕——
一条黑色的大狗开膛破肚，肠子都流了出来，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在它的身旁是一头魁梧雄壮的棕熊，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背部赫然有着一片弹孔，鲜血汩汩地流了一地。
听见白辰的脚步声，一息尚存的黑狗挣扎着抬起了前腿，很快又呜咽一声躺了下去。
白辰猜想这是一条猎犬。熊身上的伤口应该是霰弹枪造成的，二者之间恐怕经历了一番挣扎搏斗，至于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就不知道了，或许猎犬的主人就在附近。
他蹲下来摸了摸黑狗的脑袋，后者的眼睛微微一动，无力地看着他。
“可惜我救不了你。”他轻声说。
然后目光转向了那头棕熊。
听说熊掌的味道不错……
花费了一点儿时间，白辰搭起了一个火架，用念力把一只熊掌切了下来，悬浮在火上烤。不一会儿，“滋滋”的肥油便滴落下来，一股强烈的肉香传出去老远。
闻着味儿，白辰只觉得肚子里的饥饿感更加强烈，也顾不上烫，迫不及待地切了一块塞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呜……”
脚边突然被轻轻拱了一下，他低头一看，那条黑狗竟然还没死，还用带着强烈渴望的目光望着自己——或者说，望着自己手中的烤肉。
真是顽强的生命力。
想了想，白辰把熊肉切下来一小片儿，递到黑狗的嘴前。黑狗伸出舌头来舔了一舔，咬住，艰难地吞咽下去，然后又希冀地望向了白辰。
白辰忍不住看了看黑狗露在外面的肠子，觉得这条狗要是能活下来，那真是生命的奇迹……他又切下一块稍微大点儿的熊肉递了上去，这回黑狗似乎恢复了一些活力，竟然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了上来。
“……该死。”手上微微一痛，白辰皱了皱眉。
他想把手抽回来，却不曾想黑狗居然牢牢咬住不放，那具重伤之躯不知哪里来的这样大的力量。这条忘恩负义的狗！白辰暗骂一声，聚起念力就要把黑狗扔出去，然而这一刻，后者望过来的眼神却莫名拨动了他心中的恻隐之弦。
那是一个饱含求生欲望的眼神。
蝼蚁尚且偷生，哪怕是一条狗，也有追求生存的权利。
“汪呜。”
或许是刚刚的一咬耗尽了最后的力气，黑狗的嘴巴突然一松，任由白辰把手抽了出来。白辰厌恶地在草上擦了擦手上的黏液，手心上有一道细微的伤口，这时黑狗的脑袋竟然又伸了过来，用舌头舔着伤口上的血迹。
……它想要我的血？！
一个念头猛地掠过白辰的脑海，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这条黑狗看起来越来越精神了，仿佛回光返照一般——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血吗？
直觉告诉他，二者之间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摸了摸肩膀，疼痛几乎感觉不到了。白辰不需要掀开衣服，也知道伤口已经消失不见，皮肤上甚至不会留下半点伤疤。
这种近乎变态的恢复能力，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小时候他曾经不小心被车撞倒，本以为要死了，结果在路边躺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像没事儿人一样活蹦乱跳。也是自那以后，他渐渐摸索出来了自己的能力。
任谁经历了这么多有悖常理的事儿，神经也早已锻炼得如同钢筋一般。哪怕现在告诉他自己的血液能够生死人肉白骨，他也完全接受得了。
当然，这样的秘密自己一个知道就够了，绝不能流传出去。幸好这里只有一条不会说话的黑狗，否则白辰就要开始考虑杀人灭口的事情了。
目光略带复杂地看了看趴在地上沉沉睡去的黑狗，他决定在这儿等上一天。
他要亲眼看看，这条狗是不是真能活下来……
……
“汪汪汪！汪……”
白辰是被一阵狗叫吵醒的。
他双手一撑让自己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抹昏黄的阳光映在他的视网膜上，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不知不觉间竟已到了西斜时分。
本来只想小憩片刻，没想到却睡了整整大半天。
“汪！”
一道黑影像风一样扑了上来，然后仿佛撞在墙上一样被弹了回去。白辰有些惊讶地看着这条活蹦乱跳的狗，很难把它和之前那条奄奄一息的黑狗联系在一起——这才几个小时？竟然就就恢复得这么好了，如同满血复活一样，不可思议。
不知道是不是饮了他的血的缘故，黑狗对他似乎变得特别亲密，被弹开之后马上又欢快地跳了上来——却又再一次被无情地扔到一边。它呜咽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扯住白辰的裤脚就往前走。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白辰意识到，黑狗大概是让他跟着走。
它对这山林十分熟悉，似乎早已在这里穿梭过无数次。白辰一路跟在后面走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太阳都快要下山时，它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不多时，一阵细微的人声从山上遥遥传来，白辰也终于知道黑狗要干什么了——这是要带自己到有人烟的地方去啊。估摸这是山里哪户人家养的猎狗，认路回家。
那么，要跟着去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