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睁开眼睛的我被窗外射进的阳光晃疼了眼。伸手挡住刺目的光线,阴影中,父亲似乎站在我的病床前,片刻阴影消散,在他身边我见到了陈凯,奇怪的是,葛思月也在。
我拼命坐起身子,顾不上父亲脸上的表情与陈凯的着急,一把抓住葛思月的手腕,急切的问她葛思宇的情况。
“他暂时抢救了过来,所以让我来看看你。”葛思月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我知道她的复杂来源何处,只是此时的我却顾不得这些,伸手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掀开被子下了床。此刻在我的脑海中只有葛思宇,我需要确定他的情况。用力的甩开试图阻拦我的手臂与身前出现的人影,我一边往外跑,一边问葛思月葛思宇在哪间病房?
病房中,心电监测仪传出阵阵令人压抑的声响,我看着那道躺在病床里显得单薄无力的身影,看着他脸上的氧气罩,却似乎被阻绝了自己的呼吸,胸口像是被大石堵塞。我缓缓走近葛思宇,病房中站着几道身影,我见到了葛思宇的父母,艾颜也在那里,此时的我早已经顾不得什么礼貌,也不去理会他们,只是径直朝着葛思宇走去。他艰难的侧过脸看着我,我见到他脸上一丝有些困难的微笑。此时的他,就连微笑都显得吃力了吗,我禁不住的想到。病房中的人一个个看着我,他们的目光中有疑惑,有漠然,似乎还有心疼。他们主动的侧开了身子,没有拦在我通往葛思宇的那段路途。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葛思宇,他的面色苍白的吓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疲惫不堪,然而他仍然坚持着在对我微笑。我缓缓的跪在他的病床前,忍不住的去握住了他的手,手感为何那般冰凉?泪水终于又一次忍不住的流出了眼眶。
“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我哭着问他。他已经无力来回答我的问题,然而此刻陷入混乱的我却已经忽略了这一点,只是不停的问着他。他的手指似乎在我的掌心动了动,我像是触电般的回过神来,抬起模糊的双眼迫切的看向他。他缓缓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他的意思,那是让我不要难过担心。然而现在他的样子,又如何让我释怀!
医生说葛思宇还未脱离危险,一旦再次复发,便有可能再也抢救不过来,他让家属做好准备。我的心在听到这个答复后彻底沉入谷底,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或者更应该安慰我自己!一切都是那般的不真实,我仿佛一直都身处于一个不真实的空间,一切都是假象,脑袋里像是塞满了蜜蜂,嗡嗡乱响。我无法去思考,被这种响动搅得天昏地暗。
时间似乎彻底消失,我陪在葛思宇的病床前,一点也不觉得困乏。现在也不知道是怕一闭眼他就会消失所以不困,亦或者只是时间真的停了下来。冥冥中我仿佛听到很多人都劝过我休息,是谁,我已经不记得。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只是静静的坐在葛思宇的病床前,呆呆望着他。
葛思宇静静的睡着,脸上却并没有病痛造成的痛苦之色,反而显得安详。我却似乎煎熬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睫毛仿佛颤了颤,我马上提起精神,葛思宇悠悠转醒。片刻,他转头看到我,对我笑了笑,接着我见到他眼神的变换,由欣慰很快的转为心疼。我知道他看出了我脸上的疲倦,也知道他担心我。
他反手握紧了我抓着他手的那只手,他的手还是冰凉凉的仿佛没有温度,我抓了那么久,却终究无法暖回他该有的温度。他的眼中带着不悦,微弱的问我:“守了多久?”我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没多久,他一点也不好骗,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快去休息。”声音虽然微弱无力,然而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我没事,你在睡会吧。”我说。他摇了摇头,接着向病房内看了看,因为是VIP病房,家属都在外面的会客厅,此时的病房中只有我一人。我问他在找什么?他示意我没事,接着身子用力的动了动,我看他是要向病床里面移动,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急忙帮他移了移,本就不宽敞的病床被他空出一个人的位置,然后他笑着对我说:“上来。”我先是怕影响他,再者从来没有跟男生同床过,便笑着摇了摇头,他却并不管我的拒绝,依旧坚持着让我上去,见拗他不过,于是我只好也躺了上去,就在他身旁侧身睡着,静静的对视,我却已经忘记了所有的羞涩与不适。很快的,我竟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即便在如此的环境中,却还是那般的安然。
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却见葛思宇正撑起身子坐在病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他的面色变的红***前的苍白荡然无存,我奇怪的看着他,呆滞半晌后才问:“你的脸色?”
他闻言笑了笑,接着伸了个懒腰说:“感觉身体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应该没事了。”
我闻言还是有些不信,他却告诉我以前也经常这样,习惯了就好,当时听到这种话我却没有在怀疑什么,自己的心情仿佛也变的好了起来,于是我也从床上爬了起来,问他我睡了多久,他告诉我也就几个小时吧,然而我却觉得自己的精神因为这几个小时的睡眠好的离谱。
“我们去学校琴房吧?”葛思宇心情看起来很好,跃跃欲试的样子让我生不出一点拒绝的念头,原本担心他身体的我,在提出担忧后,被他信誓旦旦的保证打消了最后的心忧。于是我们起床,我来到病房外的会客厅等待他换衣服,却见到满屋子的人,葛思宇的父母先是有些心疼的看了看我,接着低下头去,他们的眼中似乎流尽了泪。我的爸爸也在其中,我见到他双眼通红,眼中似乎含着泪水,我心里突然觉得十分奇怪。没有人对我说什么,我问爸爸怎么了?他吱吱呜呜半天却还是没说出个什么来。很快葛思宇走出了病房,他换好了衣服,是我们久别重逢后他所穿的那件,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见他招呼我,也顾不得在问爸爸什么,匆忙的跟他道别,我被葛思宇拉着快速走出了那间VIP病房,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我似乎见到满屋子中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以及父亲焦急的在说着什么,但我却再也听不到。
我们到了学校的琴房,坐在那条长凳上,葛思宇轻轻掀开琴盖,他问我想听什么曲子,我笑着说只要他弹的我就喜欢。琴声缓缓飘荡,优美的旋律飞舞在房梁窗沿每一处角落,像是一只只无形的精灵。我闭眼倾听,那一刻竟是无比的享受那种画面。琴声渐渐的止了,半晌后,忽然我听到琴房外似乎响起了滴答滴答的声音,似乎是雨声。我兴奋的从长凳上跳了起来,我看到葛思宇的笑容,跑出琴房,院子中还是有太阳照耀着,雨滴清晰的在地面上溅出一朵朵的小花,很快的又被覆盖成很深很深的颜色,看不出之前的任何痕迹。我跳进雨中,再一次欢快的转着圈,跳着舞。葛思宇在弹那首雨中漫步,我跳的忘乎所以,然而意识中那首曲子却仍旧没有丝毫的不合拍。
雨似乎渐渐的止了,直到肌肤上再也没有那种雨水的触感,我站在琴房外的院子中,转头去看琴房,却在琴房门口处见到那位守护琴房的老人。我见到他浑浊的双眼注视着我,脸上的表情像是同情,心里觉得奇怪,但我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向着琴房内看去,想要找到葛思宇的身影,然而当我看到那架钢琴旁的长凳时,那里却空空如也,钢琴的盖子也是被一条白布盖着的。脑袋突然一阵凌迟的疼,视线也模糊起来,黑暗降临的前一刻,我仿佛隐隐的听见一道苍老的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