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星稀。
官衙府邸深处,东厢房卧室。
“大人,卑职有要事禀报!”一位灰衣儒生打扮的老者,小声地敲门对着屋里面的人说道。
“师爷,何事如此慌张!”一会儿时间,卧室里一位留着山羊黑须的中年人,穿戴好大红官袍鞋帽后,打开卧室的房门会客。“有事,进来说话。”看到中年人出来,老者闪身进屋立即上前拜见,说道“大人,您吩咐小人打听的东西,有消息了!”
“辛苦糜师爷!还请你快快说来!”于是,老者便附耳细语道,“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中年人仔细听着老者的话语,含笑不语若有所思,似乎在回忆着往事。
回过神来,中年人声音洪亮地问道,“此事当真!”老者用衣袖擦了擦脑袋上的虚汗,急切地回道“千真万确!”中年人不放心地再次问道,“此事,事关重大!可曾走漏风声。”“大人放心!除卑职之外,只有衙门洪捕头知道此事。”“哈哈!如此,本官便可高枕无忧了!”中年人抚须大笑道。
“糜师爷,有一事还要麻烦你去办好?”中年人阴沉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
“大人,还有何事劳烦小人?请您尽管吩咐便是!小人一定给您办地妥妥当当!”老者躬身一礼拜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下月初一,我家那丫头要去‘迦叶寺’上香,为亡妻祈福,而本官事务繁忙分身无暇,劳烦你派人护送走一趟吧!”老者应声虫似得答道,“大人放心,卑职就是豁出性命来,也要护住小姐安好无恙。”
“嗯!糜师爷劳苦功高,跟着本官也有二十多年了吧!算来也是府上的老人了。什么事情该说不该说,心里总有个数!当然,本官对你可是大为信赖倚重的!”儒衣老者惶恐不安地跪拜道,“小人愚钝,不知大人所言何意?”
官服中年人笑了笑说道,“哈哈,糜师爷不必害怕!本官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你我主仆多年不似外人,怕就怕外人走漏消息!”听了话语,儒衣老者花白的胡子颤抖个不停,推测地问道“大人是担忧,衙门里的洪捕头吗?”
“嗯!洪捕头莽夫好酒,勇则勇已,只是失于计较。就怕他酒后误事!还望糜师爷你多多担待则是。”中年人不置可否地说道。
“大人既然怕他贪杯误事,不然就由卑职出手将其料理了吧!”儒衣老者不愧是其狗头军师连忙献计献策,带着阴森恐怖的脸色以手割喉示意地说道。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本官岂是那种卸磨杀驴之人!此议休要再提!”中年人摆了摆手辩解道,“明日传令衙门,以年事已高为由,将洪捕头调任为大牢看守狱头便可。你将本官看成什么人了!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儒衣老者拜道,“大人恕罪!小人愚钝,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中年人挥手示意道,“嗯。你退下吧!关于那件东西的消息,给我严密监视,不可出现任何差池,否则为你是问!”
儒衣老者躬身再拜说道,“遵命!卑职告退!”
三日后,江州府城牢房大门处,一位仪表堂堂的三十多岁汉子,身着衙役服装,腰部佩刀威风凛凛地走进来,见到江州大牢狱卒散漫的聚在一起,喝酒、划拳、戏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怒声呵斥道:“你们这群泼皮!监牢重地岂是尔等喧哗嬉闹之所!瞧瞧,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尽给老子丢人现眼!”
一位年纪颇大,略显老态的狱卒柯老头连忙起身拜见,“荆头儿,您老今个儿休假怎么来了?”回过头急忙打眼色提醒其他人,六个狱卒也是老油条,见机把桌上的赌具银子收了起来。众人这才上前拜见监牢狱头。
“嗯!此事暂且揭过。今日我来此是另有要事!近日衙门里作出新的人事调动,具体的我就不多说了。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位新的牢头!身旁这位洪捕头,想来你们也认识,因为多年来办差新伤旧患,加上年岁以高,特以退居二线,衙门里安排他到我们这儿来做头领。大伙都来拜见欢迎一下吧!”牢头点了点头,指着身边的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说道。“我等,拜见洪头领!还望洪头领日后多多提拔照顾!”众人不敢怠慢簇拥上来抱拳拜见。
“岂敢!岂敢!是俺应该向众位请教才是!俺们今后就是一个锅里捞食的同僚了,日后应该同舟共济互相提携才是,俺这人是个粗人,往后若有什么言语不周的地方,还望大伙多多包涵才是!”洪捕头是一位络腮胡子的大汉,说起话来粗中带细又不失礼数。只是脸颊旁的刀疤触目惊心,大伙知道其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敢把他的话当真。于是,又执礼甚恭地连声称道,“洪头领过谦了!我等,今后为洪头领之命是从。”
“不知洪头儿,有何新规示下?”年纪略大的狱卒柯老头上前说话。“很好!各位以后就是俺洪大牛的兄弟!对于监牢的大事小事,俺初来乍到也没有什么高见,以往大牢里的事儿该怎么办,今后还怎么办。依旧例来便是了!”洪大牛大手一挥豪迈地说道。
狱卒柯老头腆着脸说,“洪头儿,我等打算凑钱为你在聚仙楼,略备薄酒为您接风洗尘,你看何日光顾?”洪大牛作为新任牢头听完柯老头的话语后,不高兴了。“这是哪里的话儿?俺洪大牛怎好意思让弟兄们破费呢?要请也是俺来请大伙喝酒才是!”
荆武鸣见此给了个台阶说道,“你们都不要争了!今夜,老荆我已在百花楼包下一间上好的花厅,特来宴请各位同僚吃酒。一来作为散伙饭,感谢各位弟兄往日来的情分!二来作为洪大哥的接风宴,岂不是一举两得!还望诸位莫要推辞才是!”众人连忙相问,荆头儿日后在哪高就,不舍云云。荆牢头说自己已经调任府衙候补捕头,引得众人一番寒颤恭贺其高升。
“呸!呸!呸!气死老子了!这里饭菜真是贼难吃!这是给人吃的吗!喂猪猪都不吃!拿走!通通拿走!”阴森的大牢地下深处幽暗而又神秘,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嬉笑怒骂的奇怪声音,是一位疯老爷子的叫喊之声。“江州大牢的小兔崽子们!你们滚哪里去了!还不快给老子我重新拿好酒好菜过来!嘿嘿!饿坏了老子我,看你们怎么向上面交代!”
“何人如此喧哗?”洪牢头对年老狱卒柯老汉问道。
“头儿。地牢里关押的就一老疯子,整日里疯疯癫癫的,自称什么蜀山掌门人。平日里还挺老实的,一到每日的辰时、午时、亥时就疯病复发了!您别理他,过一会儿他就好了!咱们大牢里的犯人都乖顺的很,就他不正常!不过平日里喝酒时候,他常向我等讨碗酒喝,倒也不白喝,很是会讲些有趣古怪的狐鬼山神之类的小故事给大伙解闷,大伙都戏称他为‘三疯子’。只是我等并不知晓他为何关押在此地,也许是得罪了什么人了吧!哎!也是个可怜人!”柯老狱卒回答道,一脸的同情之色。
“哈哈!倒也是个妙人!带俺前去看看吧!”洪牢头若有所思地笑道。
柯老狱卒领着众人簇拥着两位头儿,一路走向那阴暗幽深的地下牢房。沿着监牢地道一路走来,两侧牢狱里的犯人不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就是偷鸡摸狗的市井扒手,还有的就是大呼冤枉的糊涂虫和一身破烂衣裳双目空洞无神之人。众人不理不睬地走过去,来到一条通往地下深处的石梯口,这是专门关押危险罪犯的特制铁牢,由上好的铜铁打造而成,铁牢坚不可摧,至今为止犯人关押进去插翅难飞。
走下石梯,可以看到有几间铁牢囚室,里面分别关押的是几个为非作歹、纵横江湖多年的武林败类,只是他们都被废掉了武功成了废人,只有最深处的一间铁牢是三疯子的囚房,这才是众人的目的地。
“三疯子!休要胡闹!我们洪头儿来看你来了!”柯老狱卒对最后一间地下铁牢里的犯人高声喊叫道。
一位狱卒拿着杀威棒敲打着铁牢大门对里面的“三疯子”大声呵斥骂道,“安静!再闹!再疯!就饿你三天!”不过似乎自讨没趣,疯子果然是不可理喻的存在啊!三疯子居然对前来探视的狱卒们视若无睹。
“哈哈哈!饿死我了!饿死我了!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要饿死老子呀!我要吃大鱼大肉,我要吃好酒好菜。你们还不快快送来!你!还有你!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吃掉!”三疯子疯疯癫癫的上蹿下跳,乐此不疲的在地上撒泼打滚,又起身跑到铁牢门口处,虎着一张脸对外面的狱卒恐吓道。
时而狂奔疾走作狼奔豚突之势,时而静如老僧对着天窗来个狡兔望月。突然,“啊!啊!啊!啊!啊!我的头好疼!钻心的疼呀!疼死老子我了!”三疯子居然用脑袋对着铁牢的岩石墙壁重重地碰撞,来个以卵击石。咚!咚!咚!……
“杀!杀!魑魅魍魉!妖魔去死啊!啊!啊!啊啊!桃儿,我的桃儿!你不要离开爹爹!啊啊啊!你不要死!爹不许你死!”砰!砰!砰!几件铁盆瓦罐摔了出去,又是一阵破碎的声音。“魑魅魍魉!魑魅魍魉!眼前一切皆是幻象!哈哈哈!你是骗我的!哈哈!你一定是骗我的!桃儿!我的桃儿!”“乖宝贝!不哭不哭!爹爹抱你!”三疯子作出怀抱婴孩的姿态,像一个善良的父亲欣喜的抱着自己的骨血,好似抱着一块世上了不得的珍宝似的!
地下铁牢外边的众人,看着这铁牢里的三疯子,不禁汗毛悚然。因为三疯子抱着的可不是什么婴孩,而是一团空气。气氛似乎很诡异,洪牢头露出一脸震惊的样子,而荆捕头则见怪不怪了,对此习以为常。
“哎!三疯子!看来变的更疯了!”柯老狱卒摇了摇头,一脸长吁短叹地说道。
洪牢头对身旁的柯老狱卒惊奇地问道,“平日里他是个如何的疯癫模样?”
一位狱卒帮柯老狱卒解说道,“头儿,平日里这三疯子都是由老柯送饭给他吃!三疯子虽然疯疯癫癫的,倒也不曾伤人!只是后来似乎受到什么惊吓,就变得更加疯癫起来了!几乎无人敢于接近他!就连送饭的老柯,也认不出来了!没奈何!只得用铁铐脚镣将其锁住。瞧!那一个万斤铁球就是上边交代下来困住他的东西。”
“竟有此事!真奇哉怪也!要俺说,这人没了自由之身不变成疯子才怪!搁俺这里,俺也得疯了去!要是俺像他那样活生生的困在此地,有人看不下去真杀了俺,下辈子俺还会感谢他呢!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呀?”洪牢头对周围的人说道。“洪大哥说的极是!男儿在世就要像雄鹰一样活在天地之间!方不负来世间走上一遭!疯癫一世,困苦一生,人所不为也!”荆捕头听完洪牢头的话语后,大为赞赏继而抒发己志地说道。
“对了!这间铁牢的钥匙,在谁那里?”洪牢头对身边的人询问地说道。
众人皆摇头说,不知道钥匙在谁那里,都一脸探寻地望向柯老狱卒,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到答案。
柯老狱卒见众人皆望向自己,想来是事情有所误会了,便不急不缓地解释说道,“回头儿的话,老汉我也不知道铁牢钥匙的所在之处呀!据我推测,上面想来另有安排吧!这就不是我等所能插手的事情了!”
“嗯!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瞧的我等出去吧!”洪牢头带人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