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同仁的大厅,令人反胃的各种药品的味道扑面而来,林希径直地冲到服务台询问急诊室在哪儿。一股脑地冲到急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到处找了一遍,也没发现梦梦,林希有点想不明白,明明记得梦梦说是同仁医院的,车祸刚送来医院的时候就应该在急诊啊,怎么会没有人呢?
林希拿出手机给梦梦打电话,一边打,一边开始往主楼上溜达,梦梦没有接电话,林希真有点急了,可是刚上到二楼,林希一眼就看到了独自坐在妇产科门前空荡荡的等候区里蜷缩着抱着腿似乎整整小了一圈的梦梦。
“我杀人啦,我杀了自己的孩子啊!”看见林希走过来,还没等她坐下,梦梦就惊天动地的放声大哭!
林希这下可真傻了,当她接到梦梦电话的时候,一心以为是梦梦出了车祸,认她再怎么想破脑袋,也没把堕胎的可能放进整个画面中,因为林希有半年多没联系过梦梦,压根就不知道她怀孕了。任由梦梦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眼睛也慢慢沁洇了泪水,大颗大颗的豆珠,啪嗒啪嗒地落在梦梦消瘦的肩膀上,晕湿了一片。纵使林希现在心里有一万个问号,琢磨一万遍这个刘明涛在哪儿,也无法下问啊。忍不住的心酸,抱着梦梦,两个人稀里哗啦地痛哭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梦梦慢慢地平静了一些,慢慢抚摸着梦梦的背,“这个******刘明涛呢?明明是他干的好事,他干吗不来陪你??”林希还是没忍住,咬牙切齿地发声问道,
“他死了!”梦梦轻轻地回答,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断了线似地掉下来。
在以前公司工作的时候,刘明涛来找过梦梦几次,第一眼看见他,林希就觉得这个人不太靠谱,他的眼神太飘忽不定,与人对视的时候感觉他的眼中空无一物,说话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可是梦梦非常爱他,简直是对他顶礼膜拜。
在林希眼里,刘明涛只能算是北京的一个胡同窜子,混了一个连三流大学都算不上的大专文凭,就不知天高地厚地要考研究生。可是,梦梦最崇拜那些比自己有文化的人,总觉得遇上刘明涛是自己家的祖坟冒青烟,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就心甘情愿地出去卖命挣钱养活一天到晚不上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家复习考研的刘明涛,一养就是四年。
而刘明涛使唤梦梦就像使唤丫头似的,一副高高在上大爷的样子,似乎吃梦梦的,住梦梦的,用梦梦的都是天经地义的,这让林希打心眼里瞧不起他,无奈一提这事,梦梦就竭力为他辩解,也只好作罢。
大概一个月前,梦梦身体不太舒服,请了半天假。回到家,发现门反锁着,梦梦踢蹓咣当地砸了半天门,刘明涛才磨磨蹭蹭地把门打开,梦梦一看屋里的情形,顿时就呆住了。原来刘明涛有了另外一个女人,趁梦梦白天上班就把这个女人找回家来鬼混。梦梦嚎啕大哭,发疯似地冲上去把这个女人一顿痛打。刘明涛死命抱住梦梦,那个女人趁机溜了出去。
梦梦跟刘明涛大闹一场,折腾得昏天黑地,逼问刘明涛到底要哪个。刘明涛这个混球,不但不思悔改,还骂梦梦是个没文化的泼妇,除了挣钱什么都不懂。他刘明涛是个追求上进的人,跟梦梦这个抽烟,喝酒,说脏话的流氓女根本无法沟通,既然事情也已经败露了,索性分手,还正好跟那个女人一起上考研补习班去,说着收拾东西就要走。梦梦急了,哭着扑上去,跪着死活求刘明涛不要走,说自己多么多么爱他,如果他不想跟那个女人分手,自己不会逼他,只是千万不要离开她。狼心狗肺的刘明涛一脚踹开梦梦头也不回地走了。
梦梦伤心欲绝,整个天都塌下来了。班也不上了,到处寻找刘明涛,不停地给刘明涛打电话,一开始刘明涛还摁掉,后来干脆连手机都关了,彻底玩失踪。就在分手后的第四天,梦梦感觉不对,不停地呕吐,尤其是不能闻油腥味,到医院一检查,发现自己怀孕了。可怜的梦梦一分积蓄都没有。这么年以来,为了让刘明涛安心复习考研,梦梦把挣来的钱全部交给刘明涛保管,少说也得攒了十几万,刘明涛走得时候把所有的存折和卡片全部带走,连个鬼影子也没给梦梦留下。
既然刘明涛不接电话,梦梦就给刘明涛发了个短信,希望他能念在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的份上,刘明涛能回个电话说说孩子的事情怎么处理。刘明涛过了两个多星期才回电话,要梦梦去医院把孩子打掉,梦梦哭着求他出来见一面,说这么年以来只全心全意地爱过他一个人,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个结局,好歹也要再见一面把话说清楚。
刘明涛一出现就没好气地怪梦梦自己不小心怀了孩子,现在又来要挟,仿佛梦梦从来没做过一样对得起自己的事情,以前在一起的情分就像是堆在角落里发了霉的旧书,翻也懒得再翻一下。梦梦从头哭到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刘明涛扔下两千块钱,说是堕胎费,让梦梦自己解决掉这个孩子,永远也不要再来添麻烦,还说光复习考研就已经让人很头痛了,离着考研的日期也越来越近,没空理她。
望着刘明涛绝情离去的背影,梦梦哭倒在北京十二月寒冷刺骨的冰天雪地里,死去活来。
扶起苍白无力的梦梦,林希直接打车回了自己的家。梦梦在最困难的时刻救过自己一命,现在出了这样的大事,林希无论如何也不能扔下梦梦不管。跟刘明涛同居的房子梦梦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而她爸爸再婚,继母又生了一个儿子,那也不是梦梦的家,思来想去,只好留梦梦在的自己的地方小住一阵子,等她身体养过来了再做打算。
正当林希在厨房里煲老母鸡汤的时候,林希接到了安德鲁私人秘书周茜打来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周茜就劈头盖脸地骂了林希一顿,说什么林希不靠谱啦,今天又迟到,带安德鲁看房还半路溜走,害的她现在挨骂,林希其实有点预料到周茜可能会在安德鲁回公司,朝她发飙之后打电话来骂她一顿,说实话,林希不怕挨骂,她能忍。林希刚想给周茜解释自己今天不幸的遭遇时,周茜甩了一句你被解雇了,咣当一声挂断了电话,林希顿时傻眼了,立马要失业的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脚底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林希依在厨房的墙上,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脑袋里所有的细胞都被调动,飞速地旋转起来。一定要想办法挽留住安德鲁,他就是自己沉入水底前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今天这么晚,周茜肯定没办法找其他的代理接单了,只要能让安德鲁在明天上班之前改变主意,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实在不行今晚就上酒店里抱他大腿求他去,对,就这么定了。林希从小就是笨孩子,不会耍小聪明,经常吃亏,她心眼比较大,不怎么计较。但是在出了事的关键时刻,林希能在一秒钟之内彻底冷静下来,并找到出路。且不说,她在这一秒钟之内能想出来的出路是否可行,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
对失业恐惧竟然逼出了林希身上越挫越勇的那股愣劲儿。林希记得小学四年级时的那个冬天,作为班委的她负责一次早自习的班级纪律,有个学习不好还喜欢调皮捣蛋的男孩,不听林希的指挥,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因为老师不在,两个人刚刚打起来的时候还有同学围观起哄,可是,这两个倔头驴谁也不肯松手,整个早自习45分钟,一直互相扯着拽住,搞到后来,围观的同学都失去耐心,回到座位上早读去了,两个人还在教室最后面用砖头隔出来的,装松果生炉子的储存隔断里扭打。老师来了之后,谁都不认输,没办法,只得把林希的妈妈(当时是学校里的一名老师)找来,两个老师一起才把他们拉开的。
奶奶的,这个安德鲁真够小气的,不就是迟到半小时,外加提前15分钟离场吗?再说都解释过是好朋友车祸了,他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哇!林希心里偷偷嘀咕着,又不想梦梦担心,不动声色地伺候她吃了鸡汤,嘱咐梦梦先睡下,林希穿上衣服出了门,打车直奔国际俱乐部酒店,这时已是夜里九点多了。
林希的心跳得噔噔的,说什么也不能丢了这个客户,阿曼达要是知道她把这么大的一个客户得罪了的话,立马就得开除林希,所以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安德鲁保住,虽然想好了死求他,但到底怎么开口求,直到林希溜进酒店,站到安德鲁房间的门前,也没想出来。
现在林希回想起来,当安德鲁眉头紧皱的时候,就说明他真的是很生气了,因为林希记得当她在酒店大堂刚见到安德鲁的时候,尽管她已经迟到了30分钟,但是安德鲁只是言辞凌厉地质问了她,并没有皱眉,可是当她提出要走的时候,安德鲁非但没有出声质问,反而紧紧地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