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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燕师无尘

以为就这样死了便好,可也不知,过了多久,是三天还是五日。

昏沉醒来的黄岩奄奄一息,可无形中一股执着的意识,让他还是抬起头,吃力的睁开了眼帘。

周围的树林已不存在,背上好像还压着不少倒下树木的枝干,山坡下,原先村子和村后伏云岭所在的那片山脉,整个似乎都从天地间生生挖去一样,前面是个巨大的天坑,看不见边际。

如沙漠深处翻腾的热浪,这天坑边缘还在不停的散发着道道肉眼可见的幽黑阴煞之气。它们依旧附骨之疽般的侵进黄岩的身子,眼睛、鼻孔、耳朵、嘴,甚至身上每一个毛孔,无孔不入。

每一缕阴煞之气入体,就像骨头被蚂蚁咬噬,血肉被针扎般的“酷刑”折磨着,可黄岩好像心已经死了,很麻木。

许久,他才发现,天坑边,还站着个穿着只有一边袖子,身上衣服满是补丁的光脚老道,在望着那深坑莫名地发呆。

老道周遭有层薄薄的黄色光罩,泾渭分明的将天地灵气与那股天坑散发的阴煞之气隔开,俨然一副得道高人的造诣。

要是搁在以前,碰上这样的仙长,黄岩少不得跟小伙伴们远远的围上去瞧个稀奇。可如今遭逢大变,家没有了,村子没有了,宽爱的父母,慈祥的爷爷,可爱的妹妹,还有闹哄哄的赵大牛,屁颠屁颠跟他后面乱晃的罗二狗,隔三岔五便厮打一番,过后依旧亲密无间的牛二哈,都没了.。

留着泪,脑子一片空白,黄岩不说话也看着那坑发呆。

良久,那道人暗叹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开,这才很惊奇的发现,还有个小小的活人在。

“喂,小家伙,你.”。

老道神识扫视了断树枝叶下“掩藏”的黄岩,可话到嘴边,想想又没接着说下去。

伴着这股扫来的神识,一股异样的暖流窜进黄岩的身子,被那阴煞之气冲击破坏,几乎筋脉尽断的身子,蚀骨般的疼痛也稍稍减缓。他感觉全身透明一样,被老道瞧了个遍,仿佛任何隐秘都遮藏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们靠山村与世无争,不惹世俗,靠天靠山吃饭,怎么会无端的遇到这样的无妄之灾?”

“好想知道为什么啊?听说无相拳炼至第九层巅峰,便可以登峰造极,以武入道,感悟天地灵气,成为仙人一员了,那样我的村子,我的家人,我的小伙伴们还能活过来吗?仙人不是可以起死回生吗?”

黄岩满是血痂的小脸深深的埋进身前的土里,心里无声的呐喊着,无言的哽咽,泪水直窜,合着尘土,变成泥浆,有股窒息般的呛进嘴上,鼻孔里,可他不管不顾。

“好想一死了之啊,可为什么我,如今除了哭,半点力气使不上了,我现在是一个废人了吧,全身经脉应该都断了,好多骨头都断裂碎掉,想咬舌自尽,可嘴都疼得张不开”。

“怎么越想越累,有种魂魄要离体的感觉,是要死了么?也好,亲人和小伙伴么都没走远,我应该可以追上他们的”。

神识又是一阵恍惚,脑海一片虚无,耳畔失聪一样,什么声响也听不到了,黄岩又再度昏死了过去。

“唉!没救了,这小家伙气若游丝,本来身子就弱,又失去亲人打击,这几日一直被阴煞之气侵入体内,如今灵根破碎,筋脉尽断,三魂七魄已经失了一魂,只剩一口气吊着,便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嗤嗤!”

一道石磨大小的紫霄神雷在老道的右手间窜起,他神识已经来回扫了三四遍,断定黄岩活不过今晚,准备送他一程,帮他解脱。

现在,面前的这个小孩,已经变成了一股阴噩诅咒之源,再过几日,恐怕就会怨念滋生,成为一具行尸。魂魄不全,死后也下不了黄泉,永世不能超生,游魂野鬼般的只能飘荡在这阴煞天坑边了。

那团威势恐怖的紫霄神雷,离树枝掩盖下的黄岩越来越近,“嗤!”,神雷落下还有数丈远,周围狼藉一片的断树败枝便“澎!”的一下燃烧起来,周围的虚空激荡,雷团中拳头般粗细的电流攒动,随时准备激射出去,将昏死过去的黄岩和周遭这一片一起湮灭成灰。

“罢了,罢了!我燕无尘这辈子祸害一方的妖魔鬼怪灭杀不少,倒真不忍心对一无辜的凡人下手,虽然他还只剩一口气”。

老道犹犹豫豫,最终还是雷法一收,没忍心下去手。

“不知道今日沾上这因果,何时才能跳脱出去,我这心怎么越活越软呢,只是跟我那死老太婆置气,置于如此远的跑这鸟不拉死的东云残地来受罪么?”

老道暗叫一声晦气,袖口一挥,便有道飓风卷过,将压在黄岩身上的乱石断树通通清走。然后,只是脚步一抬,便瞬移般的出现在露出身段的黄岩边上,看着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这道瘦小身影,不由得心肠更软了.。

一个月后。

鲁国十多万里外的一座辽国西北火山口上,那邋遢老道不知在哪倒腾出一口大鼎,其内绿幽幽的都是毒水,而黄岩正赤条条的浸泡在其内。

火山不停喷薄的岩浆,刚好触及这口悬空大鼎的底部。石块掉进去都要立刻融化的这些炙热岩浆中,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红相间火毒从内升起,一波波的钻进这三足金黄巨鼎中,引得泛绿的毒水,煮沸般的不停冒着毒泡“咕噜咕噜!”的翻滚着。

而老道隔一会,便将各种毒物扔进这巨鼎之中,比如莽牯朱蛤、蛊虫、金血蛇、玉峰、喋雪蛛、金银蜈蚣、方孔钱蝎等等。

“怎么浑身这么烫,脸上还黏糊糊的,我是在地狱了么?”

朦朦胧胧,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昏死中的黄岩,这一个月来第一次,意识感觉这么的清晰,被那种奇痒酸痛,又火燎燎的疼感惊醒。

黄岩刚睁开眼,便见鼻梁上趴着个形似蛤蟆,长不逾两寸,全身雪白晶莹,眼睛闪闪发出金光的小怪物。它正不时颈下薄皮震动,好似鼓捣腮帮子,一吞一吐着冰雕般透明的长舌,大眼瞪小眼的和他对望着。

“哎呀!这是什么东东!”

这是黄岩一个月来,嘴里蹦出的第一句话。

“咦!这小家伙醒了?”

正乐和的一边喝着烈酒,一边不停往鼎中抛着各式毒物的老道大喜,“嗖”的一道黄光闪过,就已经趴在了十多丈外的巨鼎边上,瞪起一双大眼,上上下下的盯着黄岩****的全身打量。

“吼!”

趴在黄岩鼻上的这小怪好奇的打量着他,四周“嘶嘶”涌动的各种毒蛇,蜈蚣,蝎子,被这小怪声似虎吼,却又多了几分飓风般霸道之意的一叫,立刻吓得远远的,逃到鼎边不敢靠近。

黄岩此刻,已经骇得惊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潜水般的鼓着腮帮憋着气。

“那是太古风蟾,声似虎吼,可化风远遁,因传承自天地初开的混沌太古,便得名,乃凡间的万毒之皇;你身子弱,阴煞咒噩之力侵体,不是修士,只能取些凡间的毒物试着以毒攻毒,万毒蛊之,有它震慑毒物,果然大有奇效”。

黄岩闻听此话,这才注意到这巨鼎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个邋遢野道人,烙铁般通红滚烫的鼎沿竟伤不道他分毫。仔细一瞧,好像在哪见过啊,可碍于鼻梁上趴着的这似蛤蟆的小怪物,并不敢答话。

“小家伙放心,有我燕无尘在这里,便是真灵饕餮,十阶真龙都奈何不得,何况是这些灵智不开,妖元未启的不入流毒物,太古风蟾在这里,它们便是逃跑的心都不敢升起的,只能化作一滩毒水为你疗伤”。

黄岩心里兀自不信,可眼睛余光瞧向周围刚刚的那些毒物时,果然都一脸惊惧的瞅着他鼻梁上的这小怪物,“嗤嗤!”的任由血肉腐烂化脓,可是不敢丝毫抵抗,一小会后都变成了身边“汩汩”沸腾的毒水。

“你,你这个野道士是人是鬼?我这是在阴曹地府么?怎么不见牛头马面?这又是十八层地狱中的那一层?”

黄岩这会心里信了一小半,可寻思着以自己那样的伤势,这会多半已经到了阴间,即已成了鬼,又怕这些毒物做什么,不然自己怎么可以这么久都没有化为毒水。

老道被黄岩一连串的提问,问住了,这小家伙乱嘀咕什么,忙解释道:“你说的那些都是凡间谬传,哪来的阴曹地府,又什么牛头马面,七界中倒有鬼界一说,可没你讲的那么玄乎,里面有道行的修士,妖魔都是可以存活的,只是受界面之力影响,要提防鬼界的几大鬼帝手下罢了”。

“奥,对了,你还活着,而且你三魂少了一魂,即便死了,也不能投胎往生,鬼界也去不了,只能在凡间孤魂野鬼般的游荡,除非,除非你能活下来,成为修士,修为够了说不得还真能去鬼界走一遭”。

老道突然想起这句,便又补充了下。

“我,我没死?”

“我还活着,我怎么没死.?”

黄岩呆住了一般,嘴里反复嘀咕,都是这么几句。

“唉!这小子不会傻了吧?”

老道想施一道静心术,却见他眼光还很清澈,并不浑浊,心里只道黄岩亲人骤失,陷了迷障,过会就能缓过劲来,便光芒一闪,又回到了火山边上。

“鬼界?修士?投胎?往生?”

黄岩很害怕,便是死了,也不能跟父母家人一样投胎往生么?难道要孤零零的在荒郊野岭,孤魂野鬼般漂泊,等着传说中除魔卫道的仙人们来灭杀。可那时死了,恐怕就真的烟消云散了,只这一世,没有往生。

“喂!老头你叫什么名字?”

许久,黄岩眼中突然精光涌动。他这会有了寻死的力气,却不想死了。他要活着,好好的活着,还要成为修士,成为仙人,他要看看投胎转世的父母家人过得怎么样,那些小伙伴们还会不会记得他。他还想弄清楚,村子的那场灾难,倒底是天灾还是人为?

“你才老头,我都说了,我叫燕无尘”。

燕无尘仰头冲酒葫芦中,咕嘟一大口烈酒咽下,却并不生气,他看出那小子已经没了死意。

“你,你能做我师父么?我想修仙”。

黄岩一把抓过鼻梁上好奇望向他的太古风蟾,放在左肩上,声音到最后却紧张的越来越小,可奇怪的是,他并不那么害怕小怪了。

“能,怎么不能,可你又叫什么名字?”

即已沾上因果,燕无尘出手救下黄岩的那刻起,这个徒弟,他就知道自己收定了。便是黄岩真的救不活成了野鬼,他燕无尘也不会让自己的徒弟受苦。哪怕是与全天下所有的鬼道仙门为敌,他也要为徒弟抢得最好的鬼道功法,让他成为旷古绝今的一代鬼修,成就鬼仙业位。

因为,他燕无尘的徒弟,没有一个是孬种。

“真,真的?”

“我,我叫黄岩,天地玄黄的黄,岩石的岩”。

黄岩本以为他得磨破嘴皮,死皮赖脸的磨上三年五月,没想到老道,不,燕师无尘,这么快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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