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相互理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陌生人之间总是有太多的不信任。即使朝夕相处的两个人,如果不能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总是会有太多的不明白和不理解。喋喋不休的争吵,天昏地暗的搏斗,这一切总是循环往复,情绪只能激化,而不能和解。
然而,若在一个微妙的时刻,在一个突然而紧急的关头,一方出于本能或者善心,不顾一切救了对方的性命时,双方的关系会急剧的发生变化。
一个男人若是救了一个女人,她会说:“我愿意以身相许。”
若是救了一个老汉,他会说:“我愿意把我最漂亮的女儿嫁给你。”
若是救了另外一个男人,他会说:“我愿意跟你结拜,做一辈子互相扶持的好兄弟。”
若是救了一个孩子,他会说:“我愿意认你为义父,生死相随。”
总之,若是救了别人的命,被救的人总会想着拿出自己最珍视的人或者物品来还别人的恩情。他们总是会在那个瞬间之后相信救人者是世上最善良的人。
为和在看到小莫被血液浸湿的一处衣袖之后,就在心底使劲的寻找他能贡献的对自己来说最宝贵的东西。
“为了救我,你都受伤了…”为和凑过去,十分心疼的看着不知。他看着被划开的衣袖里面,伤口外翻,露出里面的血肉。如果是自己早就疼哭了,可小莫的脸上完全找不到悲伤的情绪。
“没事的,只是皮外伤,清洗后敷上草药,过段时间就好了。”修实安慰他们道。
“如果这伤口在你身上,我也会觉得只是小事。”为和抬起脸来,冷冷的说。
修实哑口无言。
“真的没事,不怎么疼。”小莫笑道:“保护客人是我们镖局的责任,换做是谁都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去的,只不过是我功夫不好,才受伤了。”
为和张开了嘴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又慢慢的把嘴闭上了。
“你想说什么呢?”晓风像是在调侃的问道。
“我想对不知兄弟说,如果我有妹妹肯定让她嫁给不知。可是我没有。我那些姐姐们比我大不了几岁,都嫁人了,孩子的年龄也不适合…”
不知一下子羞红了脸,赶紧摆摆手说:“不用不用,你真的想太多了。”他一抬手,筋骨的扭动撕扯到伤口处的皮肤,只听“哎哟”一声,不知赶紧把那只受伤的胳膊放下了。
“我来给你包扎伤口,别乱动了。”晓风道。“一会你们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防止再出什么岔子。”
修实不悦。这趟镖由他带队,这样有命令语气的话本来只能由他来说的,却被晓风抢了风头。
“你先前的时候如果有这样的觉悟,小莫还会受伤吗?”修实皱着眉头,瞪着晓风说道。
“你就没责任了?你是带队镖师,从出门开始一句话都不说,我说的这句话错了吗?你要是愿意说话还用得着我来安排?”他们开始互相责备,互不相让。
小莫觉得有些尴尬,无奈职位太低不好说什么。那两位镖师连忙过来劝架,让他们以大局为重。
葛民名推着镖车,跟在修实身后,李万非和晓风跟在最后面,为和和不知在中间走着。他们到了一家客栈,反复查看周围的情况后,才放心的住下了。
镖局接了客镖,只负责把人安全的送到目的地,食宿费用由那人自理。在客栈的柜台上,修实像往常一样定了两间通铺,供他们五人居住。为和犹豫半天,要了一间天字客房。
“莫兄弟,今晚你住我那屋吧,我要了一间两个床铺的天字客房。”为和说道。
“这样不好吧…我还是和他们一起住通铺就好。天字客房太贵了,你家人准备了那么些盘缠给你不容易,还是省着点花吧,换成单人的好了。”不知推辞道。
“平时我也舍不得住那么好的房间,也会选择通铺。可是今天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心有余悸,这会总想着体验一下好好活着的感觉,要吃最好的饭菜,住最舒服的房间。你陪我吧,我实在是害怕,你要是不来,今晚我肯定睡不着了。”为和带着央求的语气说。看不知很为难,修实也说:“小莫,你陪着他吧。若是住通铺,我们翻身的时候可能会挤到你的伤口,你能自己住一张床也好。”
为和点点头,他头一次觉得修实说的话有道理。
“那好吧,既然叶大哥同意了,我就陪你住好了。”不知回道。
“太好了,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谢谢。这样吧,一会我叫了最好的饭菜,我请大家一起吃好了。”
李万非和葛民名眼前突然一亮,按照叶修实的习惯肯定又是粗茶淡饭的,不合胃口,难得为和那么大方,正要点头说好,修实又摆摆手拒绝了。
“真的不用这么客气,保护你是我们的职责。再说你要了天字号的客房,又要点最贵的饭菜,这样很容易让人家觉得你在露富,反而对我们大家都不好…出门在外很危险,往后的路还有很长,还有很多相处的机会,慢慢来好了。”小莫也点点头表示认同。为和只好作罢。另外两名镖师突然觉得像田中行和叶修实这样的老镖师怎么都是一个德行,起早贪黑的赶路也就罢了,饭也吃不好,话也不怎么会说,让人觉得各种不痛快。
这晚睡觉的时候为和坚持点着蜡烛睡,而且每睡一段时间,他都会被自己的噩梦吓醒。
第二天一早他们又继续赶路。天气依然闷热,心情愈加烦躁。彼此之间的气氛更加沉闷了。中午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县城的小铺子里歇脚吃饭,晓风提议说:“叶镖师,要不咱们买个西瓜吃吧,消暑解渴,兄弟们走了一天,感觉都快中暑了。”
平日里晓风的脾气比较大,火气上来了无论是谁总爱一阵吼,吼完了他自己也就忘了,过了那一会原来什么样现在还会什么样。他会认错,会道歉,这些礼节性的事做完了,会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跟别人套近乎、开玩笑。
叶修实的性格和他类似。也是有什么说什么,然而修实更为冷漠一些。晓风发完脾气之后还会觉得自己有失风度,应该道歉;可是修实会一直记着,只要跟他有正面冲突,再小的事他都会记很久。有时候他宁愿舍近求远,也不需要假意求和以获得跟他起冲突的那个人的帮助。
“你那么厉害啊,昨天帮我说话,今天又代表大家提意见?”修实眉毛抬起,表情僵硬而愤怒的对晓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