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常年走镖的镖师来说,他们总能很快说出在每个季节走镖的好处和坏处来。
春天鸟语花香,温度适宜;夏天白天很长,天气炎热;秋天万象衰败,植物枯萎,埋伏着的人也很难找到藏身之处;冬天则过于寒冷,寒风像刀子一样呼啸着割裂着人的皮肤,更可怕的是遇到大雪天气,积雪深厚,给行镖路途带来极大的困难。
夏天和冬天是两个极端,一个极其热,走镖的人要在太阳底下暴晒一天,口干舌燥;冬天极其冷,皮肤干燥皴裂,手脚冰凉,一天到晚都在想着尽快坐在热炕上或者靠近篝火取暖。
因此在夏天里,镖师们总是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就开始启程,这是一天最凉爽的时候,人的心情也更愉快些。
修实昨晚就对晓风等人说好了今日的行程,四个镖师和一名趟子手早早地便在门口集合了。他们带了武器,路上替换的衣服鞋子等,每个人都在腰间系了一个水袋。莫不知推着一个镖车,镖车上装了此次行镖押运的物品,周围插着诚义镖局的镖旗。镖旗底色为红色,中间有黄色的圆圈,圆圈内写着一个黑色的字迹遒劲“誠”字。红色的三角旗的每道边都装饰着黄色的锯齿状的布条。这颜色和样式都使得诚义镖局家的镖旗比很多镖局的镖旗看上去更醒目些。
距出发的时辰还有一小会,他们看着渐渐变亮的天色,脸上露出些许焦躁的神态,纷纷往身后的方向望去。
他们都在等那名书生的到来。那名书生,名叫王为和,是省内乡试第一名,即解元。他要去京城投靠亲友,拜访名师,准备参加明年三月的考试,即春闱。如果能考上,就有资格参加四月份的殿试。殿试前三名,就是被中华大地的书生们所熟知的状元、榜眼和探花。王为和当然也想有资格进入殿试。然而当前他只想尽快到达京城,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实力,能不能通过春闱还不一定,还是沉下心来好好思考怎么通过这个考试才是。
王为和的脾气,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为人和善。他也是个守时的人,今天一早,他便背好用竹子编制而成的书箱,装好替换的衣服和书籍等,准备朝诚义镖局的门口走去。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男孩,他的爹娘和姐姐们实在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纷纷在门口拉住他,泪水涟涟的依次嘱咐着。他拜别了爹娘姐姐,说会照顾好自己,才一路狂奔头也不回的到镖局门口与众人回合。
当然,是他不敢回头,他怕回了头,看见家人难过的神色,自己也忍不住泪水决堤。为了前程,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他一定要忍。
时间刚刚好。为和大口的喘着粗气,整理奔跑后有些凌乱的衣服,拱着手对众镖师以及莫不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家人不舍得让我走,稍微耽搁了一会,万望师傅们海涵。”
众镖师摆摆手说不妨事,说他来的刚刚好。不知则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他只觉得为和没必要跟自己道歉的,毕竟自己只是个趟子手。
众人纷纷往北方走去。
这些镖师平常只把负面情绪展示给自己镖局里的人,对于自己的客人或者走镖途中遇到的其他镖师,甚至痞子无赖都是面带和气,极度礼让的。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镖局要最大限度的完成客人的托付,为了顾全大局总是强忍着内心的不满,把客人的生命、被保物品完好无损送至目的地视为首要任务。
因此即便是为和真的迟到了很久,他们也只会说不妨事。
修实走在人群的最前面,只有他知道去京城的正确道路。他表情凝重,时刻保持警醒状态。他和修实都是那种话特别少的人。中行看上去比较木讷,害羞,如果有人跟他说话,他也会礼貌的回应几句。然而修实周身散发着目空一切的冷,同行的几人里都在后面默默地跟着,没有人愿意跟他搭话。
晓风和不知完全忍不了这样的状态。来回将近一个月,一天不说话他们都忍不了。而且大部分路段都比较平静,没什么危险,一定要说说话解解闷才能不那么无聊。聊天还能增进感情,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晓风和左右的镖师一起聊天,他们就是曾经一起去泰安接苏氏、跟家璨说中行坏话的李万非和葛民名。家长里短,个人经历,从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他们总能用一个小小的切入点,聊上小半天。
不知则对旁边和他并行的王为和聊起来了。
“背着那么大的书箱,沉不沉?沉的话你就放我车上,我给你推着。”看着后背被汗水浸湿的为和,不知关切的说道。
“不沉不沉,总是你一个人推车,一定很累吧,要不然我帮你推会?”为和也学着他的样子,热情的要上来帮他推车。
“这个你可推不了,看上去只有一个轮子,可有几十斤重呢,而且也没那么好推。我可是学了很久才学会的。再说,你是客人,我们护送你进京赶考的,怎么可能让你来推车呢?”不知笑呵呵的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书生,突然觉得,他也和自己一样青涩。
“我也推过,我们家只有我一个男孩子,家里的活我也要一起干的。我们家不是大户人家,没有佣人,什么事都只能靠我们自己。”为和害羞而温暖的说道。
“我们家也不是富裕的人家,我也只能靠自己,所以我才来镖局,从最底层做起,来养活自己。”不知说道。这会他突然觉得和为和找到了相似的地方,彼此心照不宣的微微一笑。
“还是你厉害,都能养活自己了,我还吃着家里的饭呢,除了读书以外,也不会什么了。”为和露出赞美的神色。
“你才厉害呢,人家说读圣贤书才能行万里路,像我这样行万里路的却读不了圣贤书,所以到底是你更胜一筹。等到来年你荣登榜首,会比我们更加容易的养活家人。”不知鼓励他道。
为和微笑道:“借你吉言了。敢问兄弟大名是什么?”
“莫不知。”他扭过脸来,温和的笑道。为和看到他的笑,突然放下了所有戒备。然而,就在此时,不知的眼睛犀利的眯成一道线,杀意四起。他迅速放下手里的车,立在地上,然后抽出大刀猛烈的朝为和的方向横扫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之时,走在前面的镖师纷纷扬起了手里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