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正伟忍着手掌剧痛上了车,小勇当司机驾驶,先弃了来时开的面包车,带着另外两个人急急忙忙去追赶铁心。
他们本身人多,又有伤员,再加上时间落后,失了先机,等到全部上车坐好,开车调头,铁心的车已经开上了桥面。
曹正伟把伤手平放在腿上,用另一只手压着伤口止血,狠狠的说:“追!开快点去追,一定要追上他们!”
小勇自知今晚没有尽到责任,也不多言,尽可能把车开到最快。他们上了桥,能远远看见铁心的车尾,但追了一阵子,距离却始终是落后很多,没能赶近。
等到进入闹市,路上车辆渐多,更是难以接近。追着追着,前面又出现了一个路口,铁心开过去后,红灯亮起,两边车流滚滚,瞬间挡住了去路,小勇只得停下了车。
眼看铁心的车渐渐消失在车流中,小勇无奈的看了看曹正伟,试探着说:“伟哥,要不要先和王总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曹正伟表情痛苦而狰狞,想了一想,艰难地伸手从衣服里摸出手机,按了通话键,沉沉的说:“姐夫,出事了,我们和要帐的人动了手,受伤了,他们车牌号码x20165,正往金利路方向跑,你赶紧先安排人找到这辆车。”
子乌市有人口近千万,这千万人群中,成功的人士有很多。但是如果要说起在市井街坊心目中的知名度的话,曹正伟的姐夫王光远绝对可以排在前二十名之内。
这个人名下的光远地产公司,在短短的十年时间里,从一个不起眼的超市,一步步发展成为一家几十近百亿的地产商。他可能不是这个城市里最有钱的人,但坊间街头流传的关于王光远的个人事迹,几乎已经把他奉为了传奇。
尤其这两年,光远地产开了两个大楼盘相继封顶,全城热卖,几乎是被抢购一空,王光远可以说是风头正劲,如日中天。
这一晚是周末,他正在一家健身馆打保龄球。曹正伟第二次给他打电话时,他刚好把球扔出去。接了电话后,他的心里有些意外,他知道自己这个小舅子平时总有一班人前后跟着,而现在,他却居然说自己被弄伤了。
王光远不由在电话里问了一句,说:“他们一共来了几个人?”
曹正伟在电话那头说:“两个,一男一女。”
王光远说:“两个人?”顿了一顿,“你伤到哪里了?”
曹正伟说:“我被刀刺穿了手掌,一直在流血。”
王光远说:“你们为什么动起手来了?”想想事情已然是这种情况了,不管什么原因也不再重要,就接着又说,“你先去医院处理一下吧,这事我知道了。”
他挂掉电话,稍想一下,拨打了另外一个人的号码,说:“你找人留意一下金利街附近的各个路口,看看有没有一辆号码X20165的车,看见的话把他拦下来。”
然后他走到墙边的休息处,在椅子上坐下来,休息了一二十分钟,拦车的人始终没有消息反馈回来,他就重新又打电话给曹正伟:“你到医院没有,我过去看看。”
曹正伟说:“在卫民医院,创伤科。”
王光远说:“嗯,好。”挂了机,马上又呼出去给自己的司机,“小朱,把车先开到门口,我马上出去。”
等他在更衣室换过服装,到了门外,他的奔驰汽车已早早停在了那里,司机小朱正站在车旁恭候。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看上去比大多数同龄人更加稳重成熟。
两个人上了车,王光远说:“去卫民医院。”小朱也不多问,开车就走。
二十分钟左右,车子就到了医院门口。小朱寻思这时候来医院里面,情况自然是和在健身馆里健身有所不同了,便试探着说:“王总,要不要我和你一起进去?”
王光远说:“好,正伟出点事,你一起到前台问一下创伤科的位置,咱们去看看情况。”
小朱见过曹正伟,闻言吃了一惊,说:“咦?”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和自己身份相同的语调,说道:“好!”心里却在猜测着事情的状况。
两个人进去医院,小朱在前台讯问创伤科位置,一名护士带领他们进入走廊,推开一间房门,对里面说:“有亲属来探望。”
王光远一进去房间,就见曹正伟一手腕上扎着输液管,另一只手则正有一位医生在给他包扎绷带。他躺在床上,脸色发青,小勇和另一个伙伴守在床边,小勇看见王光远,立即恭恭敬敬的叫了声:“王总好。”
王光远对他点点头,心里一动,说:“只有你们两个跟着正伟?”
小勇脸皮一红,说:“还有一个弟兄,他手腕骨折,现在另外一个病房里。”
王光远哦了一声,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一扫,落在曹正伟受伤的手上,向那名正在给他包扎的医生问道:“他的伤怎么样?”
那医生也不抬头,一边缠纱布一边说:“手掌被刺穿了,中指和无名指的神经脉络有部分受损,可能这两根手指会变的不太灵活。”
王光远说:“没有可能恢复了吗?”
那医生说:“人的神经脉络很复杂,目前的情况只有等着伤口自然愈合,就伤口的位置来看,他落下的后遗症已经算是很轻了。”这时他也已经把纱布完全包好,起身说了句:“多休息,你可以正常走路做事,不过这只手尽量不要活动。”说完就走出了病房。
曹正伟恨声说道:“******,老子这只手如果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非剁了那女人一只手来赔我不可!”
王光远神色平淡,淡淡的说:“你先平复一下自己,这些事还是留到以后再考虑吧。”
曹正伟脸红了红,憋了一会,说道:“那几百万借款,我们不要还给他们了。”
王光远没吱声,过了一会,瞅着他说:“你最近生意好不好?”
曹正伟说:“赌场还行,酒吧和酒店那边也算说的过去。”顿了一顿,抬头迎着王光远的目光,“不过最近我的钱用到了别处,我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先替我把那笔借款垫付给他们,随后我资金宽裕了,再拿过去还给你的。”
王光远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但却回头对自己的司机小朱和小勇他们摆了摆手。小朱几个人一看,知趣地转身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曹正伟等到他们几个人走出去,调整一下语气,又道:“不过现在这情况,你也不用帮我再还给他们了。”
王光远不动声色的说:“恐怕你心里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要还给人家吧。”
曹正伟红了脸孔,张口要说话,王光远打断他,接着说:“你记不记得我和你一起去借钱时,见到的那个人?”
曹正伟说:“记得,姓任的那个家伙。”
王光远深深看他一眼,说:“你不要低估了他,他在外边放了很多高利贷,应该不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
曹正伟眉头一扬,说:“你清楚他的底细吗?”
王光远缓缓摇摇头,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他这个人很神秘,好像也不怎么在子乌市这边活动。我一共也只不过和他见过五次面。”
曹正伟说:“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王光远说:“在四五年前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资金枯竭,经人搭线找到他,从他那里高息挪用了三千多万资金。”
曹正伟观察着他的脸色,又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声音变的有些异样,说:“姐夫,你的意思是怎么样?难道我和下面那个弟兄,就这样白白被他的人伤了,然后还把钱一分不少送还给他们?”
王光远缓缓的说:“凡事都有个规矩,毕竟当初人家借给咱们的是真金白银,当初我借他三千来万,借期三天,后来不过是逾期半天,也都折算了钱给他。”他思忖着说:“现在这五六百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真的就这么不还人家的话,虽然他未必能怎么样我们,但传出去给人知道,难免有人会说是我们不讲信用,社会上面影响也不太好。”
曹正伟哼了一声,说:“怕什么?你王总现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钱是我借的,别人要说什么话,也都是冲着我来说!与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他们出手伤人,先犯了错,付出代价也是应该的!”
王光远瞥他一眼,半晌无语。曹正伟道:“这事到这个地步,如果再老老实实还钱给他们,别人只怕还以为是我们好欺侮了!等我手上伤好,大不了我亲自去找那姓任的,我倒看看他能拿我怎么样!”
王光远吐了口气,抬手看看手腕上的腕表,这时候是夜里十一点多钟。他沉默了片刻,说:“我先和这位任先生沟通一下,看他怎么说吧。”
他拿出手机,原地踱了几下步子,拨通电话,平平静静的说:“任先生吗?”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沙哑的男音,低沉而有磁性,说道:“你好王总,我是。”
王光远说:“我妻第借你的那笔钱,他确定自己还不了你,当初是我担保的他,现在由我来代替他偿还给你。”
那人早有预料的样子,声音没有透露出半点意外,说:“好!本来这笔钱也是因为你担保我才不怕没着落的,毕竟我们之前有过一次愉快的交易。”他稍微停顿一下,说:“我派了两个人在你那边,当初的借款合约也带在他们身上,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让他们把合约还给你。”
他的语气很平和,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王光远呵呵笑了一声,说:“看来任先生并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你派过来的下属好像也没有说给你知道。”
那任先生一怔,但很快不以为意的说:“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王光远说:“你派来的人用刀戳穿了我小舅子的手,还有手底下一个人的手腕也被搞骨折了,现在都躺在医院里面啦!”
任先生沉默片刻,变了语气,冷冷的说:“原来是这样,那么依王总的意思,想要怎么样?”
他这语气一转,非但不以为然,反而带有一丝质问的意味。王光远不禁愣了下神,心里大不高兴,反问道:“你觉得呢?”
那任先生想也不想,开口就说:“王总,这笔钱你们当初说是借期一年,现在变成是逾期一年。我当大家是朋友,一方面没有狠劲儿向你催债,另一方面也不提升你利率。我记得前几天给你打过电话,你当时尚且没有给过我明确的答复。所以我才派人当面去要。我猜一定是手下人担心追不到钱,不得已才向你小舅子动了些手段的吧!”
王光远呵呵笑道:“听你说的意思,出这种事倒是很正常的了?”
任先生叹了口气,说:“王总也是在这世面上混的人,想必也明白,像我们挣的这种钱,如果做事不够狠的话,有许多钱可能就收不回来了。我们本质上是讲究公平交易,但遇到特殊情况,逼不得已也只好用点特殊手段了。”
王光远哈哈大笑,说:“听任先生这么说来,我小舅子他算是自找的了?伤也是白白受了?对吧?”
任先生说:“王总不用激动,有一点我敢完全肯定,我手下的人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和人动手!”他停顿了一下说,“这样吧,现在事情已经出来了,你把医院单据保留下来,医药费我这边返还给他!”
王光远勃然大怒,说道:“真是胡说八道!你当我王光远是叫花子吗?当年我借你的钱不过逾期半天,你就多收了我差不多五十万利息,半点情面都没讲!现在我好好一个人被伤到躺在医院里面,却只值那么一点医药费!”
任先生不意他反应如此激烈,缓了缓语气,说:“王总误会了,我知道王总这几年风生水起,早已经是亿万身家,只是我们这行历来就是这种作派和规矩,挣点小钱,所以也大方不了。我们之前也不是没有出过这种状况,甚至就算是把人给搞残废了,也从来不曾拿过一毛钱医药费给谁的。”
王光远森然说:“是吗?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格外开恩了?”
任先生沉声说:“大家只是讲规矩罢了,那么王总想要怎么样?说来听听。”
王光远说:“你很喜欢讲规矩吗?那咱们就按规矩来!我们欠债还钱,你们欠仇还血!明早九点,让你的人带齐借款合约,到曹正伟的酒吧来见!”
这番话语气坚决,说过后立即挂了电话,曹正伟诧然说道:“你还是要打算还钱给他们吗?”
王光远沉着脸不说话,又拨通电话,对着手机说道:“我说的那辆车还没找到吗?你不用再找了,现在立刻去趟公司,我有事情和你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