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那个女人
女人大概分为两种,一种遇事隐忍不发,一种一点就爆。怜婉觉得自己是介乎两者之间的,对于有些事她会默默埋在心里,有些事就得马上爆发出来。
埋在心里的东西会越来越多,多到自己没办法承担的时候,要么一次性全部爆发出来,要么全部抹掉,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是有秘密的人,所以她觉得每个人都好像有什么秘密,有时候看街上的行人都会觉得他们心事重重。
怜婉没有家人,所以她对于周围的姐妹都格外的好。之前赵掌柜因为丑儿的事来找她,原本也没什么,当听到赵掌柜说:他也是个可怜人,孤苦伶仃的,就他那样子以后讨个正常的媳妇都不太可能。听到这话心里却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相较于怜婉,周氏就该是前者。这个周氏就是那个被衙门打死的书生的娘,说娘也不太合适,应该是后娘。周氏一副慈眉善目的长相,脸大如盘,额宽而嘴厚,看着一副富态相。别看她现在的模样,她在生孩子之前可不这样。模样倒是其次,主要是性格好,这么些年没和人起过冲突,就连不客气的言语都未曾有过。
都说她命不好,嫁了这么一个不中用的丈夫,还偏偏跟着儿子死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以后日子还怎么活呀。
不过事也奇怪,这前后两条人命。最该喊冤,最该伤心的周氏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尸体拖回来按流程走了一遍就直接埋了。说起来好像也能说得过去,可是有些多事的邻里还是觉得奇怪。与她问起,她只是低头不住的抹眼泪“哎,我们两母女能怎么办啊,他爹不就去喊冤了吗,可不想也这样去了,哎可怜啊。”
你看自己家人都这样说,那外人谁还没事操这个闲心。刚开始还经常有人去给周氏宽心,怕她也同她那丈夫一样想不开,后来去的人就少了,再后来就没人去了。以至于周氏搬了家也没人知道,搬去了哪里就更没人知道了。
直到大家快忘记的时候。
是农忙的时候,大家都在割稻子。不远处狗吠不断,而且是几只狗同时在吠,几个农夫察觉不对,拿着家伙就过来看看。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几只狗还是狂叫不止,总得弄清楚。拿着铁锹在那几只狗叫的地方挖了几下,才下几锹,就有了东西。
等着全起出来,发现是两具已经有点开始变形的尸体。
虽已是秋冬之际,但气温也不算低。
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倒没什么味道,基本上应该和他们生前是差不多的,所以一下就被辨认出来了,这两具尸体就是周氏母女。
这下子又热闹了,一家人前前后后都死绝户了,想想就知道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而且以这样的方式被发现,肯定是被人给害了,这黑了心的凶手,人家孤儿寡母的家里才办完丧事,也真不怕遭报应的。
衙门派来的人还真不少,又是衙役又是仵作的,浩浩荡荡好几十号人。看了半天又是比比划划的,最后把尸体拉回衙门了,这事吧就没有信了。没人说查也没人来问,就这么干等着,难不成现在的知县在等凶手自己跳出来不成。
半个于月后县衙通知人来领尸,通知谁呢,又难住衙役了。好在这个衙役比较精明。到周氏屋门口拉着第一个经过的人,也不管人到底是谁,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反正拉着他照本宣科地把条例上的东西都说了一遍。这算是交差了,至于有没有人去领尸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这事被街坊知道了,也是见她们可怜,叫当地还能说的上话的一人牵头把她俩给领了回来。这半个多月,尸体都有些腐败,一股恶臭直熏人眼睛。因为家里没有人了,身后事呢都是街坊筹钱给她办的。
每每有人说起都是一阵唏嘘。
直到。
事情的转折是某一天的下午。一个长的虎背熊腰的女人,年龄大概是四五十岁的样子,衣服是极为于年龄不符合的花色,脸上画着连五官都辨别不了的妆容,这个女人让人一看就生厌恶之意。不过也有认识她的人,她是醉仙楼的老鸨艳大娘。
几个小厮费力的抬着她直接出街进巷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抬起肥手指着那户人家:“去敲门说我艳大娘来接姑娘的。”
这户人家肯定也不是别家,就是之前一家人都没了的那家,小厮敲了好久的门没有任何动静,扯着嗓子又喊了几声,依旧是没有人。他这般动静把住在旁边的一老太给叫了出来,老太太边骂骂咧咧的边走出来,走近了才听清这老太说他们这般吵闹吓到自己养的鸡了。
艳大娘撇了那老太一眼,装腔作势的捏着鼻子一副嫌恶的表情,使了个眼色给小厮,她不想和这老太说话,怕跌了自己的份。
“你知道这户人家去哪了吗。”小厮说话也不客气,直接就问了。老太愣了一下,小厮以为她耳朵聋没听明白,提高嗓子又说了一遍。
“这一家人都到阎王那里报到去了。”说完抬起自己的眼睛看了看周围的那几个人,她的眼神不好,没看清楚,但也感觉到这些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要是找他们就烧过去吧。”
“什么,我花的银子怎么办。”艳大娘咬着牙绞着自己的帕子,然后一拍脑门“这不还有这套房子吗。”想到这挥着自己的帕子对几个小厮说:“我们去县衙。”
从击鼓鸣冤开始到宣判,艳大娘从下午到晚上,当然围观看热闹的人也是一样的呆了这么长时间。
起因是周氏买女,好像是在她丈夫走了没多久发生的事,讨价还价之后以十两十钱的价格交易的,原本周氏早该把女儿送到醉仙楼,可是艳大娘左等不见人来右等也不见人来,前后都有半月于,于是艳大娘才找上门去。虽然周氏之死和她们家的事是有听说,可是没想到当时买女的周氏就是死去的周氏。找上门才发现这件事,要说这样一般人也就自认倒霉,可是艳大娘这种经营风月场所的女子没有一个是那种吃亏不说话的,即使是吃死人的亏。知府并没有当场宣判只说了会去核实。
原本让人可怜的周氏,一下就让人憎恨了起来。原本买女这样的事不算少见,大部分都是酒鬼赌鬼一类的,然而亲娘把自己女儿卖给青楼还是很少的。不少人开始说起周氏的坏话的,几成是真的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反正人已经死了,说的再荒唐也是有人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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