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有着朱贵那群专职手下帮她一起监督,否则她真的不知道江南会变成什么样子,如今只身面对着巨大的反对声,她觉得很累很累……
她很想停下来,不再理会:他们是否陷入恶性循环关我什么事?
可是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看到那头只顾拉磨,骨瘦如柴,毛色杂乱的毛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为了多得些银子拼命劳作的毛驴。
它死的时候,主人给它最隆重的表彰会,回忆起它年轻时头戴着大红花鹏的劳动奖章的英姿。
那时主人在它的头前挂着一个特别大的胡萝卜,比别人的都鲜艳,“你一直是优秀分子,是劳模,一定要气模范带头作用。”
得到肯定的毛驴那时是非常自豪的,它一直认为自己是光荣的,受人尊敬的,因为劳动最光荣!
后来,不知何时开始,本干活的50头驴,被分成了不同的种类。有宣传驴,负责高喊生产口号,宣传驴的先进事迹。有监工驴,负责监督驴干活。研究驴负责研究,先进的磨面方法。还有计划驴,负责制定工作计划与任务。当然还有一些驴级别更高,负责管理其它的毛驴。最后剩下的才是这一线驴,等改革完毕,它一数才发现真正拉磨的一线驴,已经不到40%了。
从那之后,驴就明显感觉累了,原本50头驴磨的面,现在要20头驴去磨。加强管理后,驴的种类不断增加,一线驴的数量急转直下。很多驴不拉磨了,跑去干别的了,有的驴写生产计划,有的驴搞调查研究,有的驴还去搞文艺节目。于是驴的种类越多,干活的驴越来于少,活多驴少的问题,日益突出。
可不拉磨,又能做什么呢?市场上一共就需要这么多的面粉,生产多了,也卖不出去,如今20头毛驴就可以完成任务,主人想着怎样才能减少支出。
宣传驴怕被自己裁掉:“市场扩大,劳动毛驴积极干事,都是我宣传的功劳,否则人家都买骡子磨的面粉了……”
监工的毛驴说到:“如果没有我来监督,这20头毛驴怎么可能认真工作,他们早就想着磨洋工混工时了……”
研究驴赶紧拿出国家发明专利证书:“这是我们细细苦苦研究出来的改进效率的劳动成果,如此,才减员增效,20头毛驴就完成任务。我相信,只要我们研究驴在,很快就能再减少5头毛驴,同样完成生产任务……”
计划驴不甘示弱:“如果不是我们制定合理的生产计划,协同各部门的工作,怎么可能完成目标……”
文艺驴同样使出浑身解数:“啦啦啦,啦啦啦,没有我们提供丰富的文娱生活,咱们的精神面貌如何体现,宣传部门也是需要我们的……”
……
只有负责质检的驴很是笃定:“我们的工作必不可少,缺少了哪一环,也不能少了我们!没有检验检疫,如何上市销售?”
年底的时候,主人宣布了第一批下岗名单:文艺驴,因为宣传驴说了,它可以兼职文艺工作。
因为少了文艺驴,主人少发了一分工钱,整个销售量并没有减少,于是第二年的时候,主人就反复研究可以裁掉哪头毛驴。
所有的毛驴都被主人那略有深意的目光弄得担惊受怕,尤其是磨出来的粮食没及时卖出去的时候。因为如今外面适合驴的工作并不多,更何况就连力气大的马也在研究着如何培养驴低头拉磨的精神。
据说只有老黄牛,因为吃的是随处可见的草,所以没折腾出那么多花样,还能悠闲自在地耕地犁田。
一想到骡子也要跨界加入了磨面大军,计划驴立即拍着胸脯保证可以做到侦察驴的工作,查看骡子的虚实,更好地做出新年的计划工作……
宣传驴马上精神一震:“我们要加大宣传,让人们要吃面只能吃驴子磨的面,我们去寻访专家,找出骡子磨面的几大危害,尤其是其味道不对,容易不育不孕,可能致癌……”
吓!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不行!监工驴一看形势不妙,虽然监工这活必不可少,可谁都能做啊,俗话说就是可替代,可如何变得使自己独一无二呢?监工驴觉得自己很难,于是更加仔细地盯着那不停劳作的20头毛驴,要说成功只属于认真有准备的驴。它发现,有的毛驴一小时转100圈,可磨出来的面粉并没有增加,原来是磨盘的重量不同,还有的毛驴每小时都得去解决一下排泄问题,因为是工作对象是吃进肚里的食物,所以每次回来必须有一套严格的卫生流程……于是监工驴胜任了研究工作。
还没到年底,就有一半没成果的研究驴被主人劝退,有一年轻的研究驴立即表示,又有头骨瘦如柴的毛驴已经干不动了,自己身强力壮,一定会比它拉得更好,更何况,自己本就是搞研究工作的,这样深入一线,更能出成果!
毛驴主人深以为然,他不想再为一头倒下的毛驴开追悼会,于是赶紧在它要倒下的前一天,解了约。
看到那头连走路都在打晃的老驴蹒跚着出了磨坊,所有的幸存驴心里不是滋味,曾几何时,大家开开心心地一边拉磨,一边开着玩笑,偶尔还有驴即兴长歌一曲。
那时的主人没那么多要求,只要把活干完干好就行,每头驴都憧憬着退休后,子孙绕膝享清福的生活。
谁成想,才几年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
它们不知该怨谁?主人?可是主人也要赚钱,如今面对着骡子的咄咄逼人之势,所有的毛驴工厂都很紧张,听说已经有几家毛驴磨坊破产了,唉,不拉磨,还能做什么呢,尤其上了年纪,谁又能干得过小年轻?
几头一线毛驴心有戚戚焉,此时隔壁工厂传来的鸡汤的味道,那里在宣传着,驴生不息,奋斗不止!
为啥一线的毛驴就要累死,那是因为你没找准自己的位置,作为毛驴如果不能时时学习,跟上形势,那很快就会被市场淘汰。
清醒吧,毛驴们!要想成为不被替换的毛驴,一定要加强学习,锻炼身体,提高自身能力!
于是,所有的毛驴们都加入了学习的大军,因为它们坚信,知识改变命运,即使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也要改变小驴们的命运。
只是,从来没人提起过:其实大家奋斗了这么久,工作的成果其实还是那么么,唯一变化的是——拉磨的驴少了,可干活的驴并没有少,那些搞宣传的也觉得,自己比当初拉磨的时候更累了。
他也想回到一线,毕竟要裁员的话,首先开刀的就是管理驴,可——磨该如何拉,它已经拼不过那些初出茅庐的驴了,于是只好每天换着花样的宣传,顺便拍拍主人马屁,争取保住自己的饭碗。
一线的驴虽然累,但想想只是身体累,算了,咱不争不抢,老实干活吧,主人总归是要干活的驴子的,它们教育自己的后代,要好好学习,因为知识改变命运……
知识真的改变了命运,有天,猴子们发明了自动拉磨机,只需2头毛驴就能完成原先20头毛驴的工作,主人决定买一台回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