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检查完后雷澈去抽血,单雨去买早点。
单雨回来时雷澈的片刚好拍完,结果要接近两小时才能拿到,两人闲着没事在医院瞎逛。
“待会儿我们去吃傣味吧。”
“多锅水傣?”
“嗯,你也很久没去了吧,我记得上学那会我们几个经常骗文刀请我们吃。他爸给他的零花钱都是被我们吃完的。”
“哈哈。对啊,那时候你总是逃学去排队。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去过一次,跟黄小希去的陪她去买书。”
“居然没叫我!”
“你那时候还没回昆明。”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这鬼天气是不是又要开始下雨了。”
雷澈在放射科前台拿了片子,看完报告单后脸色阴沉下来。单雨看着情况不对,拿过他手里的报告单。
“我们快去找医生看。”
雷澈把片子递给医生,医生先看完报告单,接着又把袋子里的两张片子插到观片等上。
“你咳嗽有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多星期,但是要算开始咳的话应该接近一个月。”
“怎么不来医院检查?”
“最近一直很忙,而且也没太注意。”
“从片子上来看初步诊断是肺炎,但是你两肺都有不同大小的白色阴影,鉴于你之前你做过肿瘤手术,也不能排除转移可能。我建议你先办住院进一步检查,看最终结果。”
“知道了。”
“我先把检查单开给你,你先把办住院,估计需要等两天才有床位。”
“没事,我家离医院很近。”
说完,单雨拿着片子,雷澈走在前面,两人走出诊室。
“对了,单雨。温唯的婚礼是什么时候?”
单雨走上去。
“一月底。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乱说什么!”
“但愿那时候我身体不要有什么大问题。”
单雨接过车钥匙去开车,雷澈坐在椅子上休息。单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只是雷澈谈到了关于离开,他心里就开始难过起来,堵了什么东西,他说不出来。
“对了,今天的检查不要跟他们说。”
“嗯,知道了。”
单雨把车开到雷澈家自己打车回去。
三天过后,雷澈住进了医院。他确实没告诉任何人,来医院看他的就只有单雨和孟一森,雷澈爸爸去交检查单,妈妈在病房里削苹果。看到单雨时她很惊讶,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单雨并没有久留,他跟雷澈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孟一森在路旁买了一件矿泉水放到车后备箱,两人准备去双廊玩几天,计划是拍照那天定的。
单雨没把行程告诉雷澈,只是对他说要去重庆老家几天,等回来后再来医院看他。
文刀一直没收到雷澈的回复,他有些失望,而且他发现最近雷澈没有更新博客。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他可能在忙着写书,他听黄小希提过雷澈在写书,书里会提到他认识的每一个人。
这几天他一直带着黄小希到处旅行,刚到法国时坐了接近十二小时的飞机她双腿有些浮肿。他们在酒店呆了两天,黄小希腿好了才出门。其实黄小希在包里备了利尿药,之前有过长途旅行的经验,但这次她没吃,一觉醒过来鞋子已经不合脚了。她是如此兴奋,上一次这般兴奋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坐在埃菲尔铁塔下,文刀去买喝的,微风和煦。想起很久以前的一次旅行也是这样的天气,她跟单雨躺在乌兰巴托的草原上,用帽子盖着脸睡着了,他们听着单雨的ipod,耳机里循环着小野丽莎的《myboy》,微风一阵阵吹过草地,飘向远方的云缓慢地走着。想到这些,黄小希从包里掏出单雨的ipod,她戴上耳机,耳畔响起了中岛美嘉的《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歌是雷澈推荐的,雷澈告诉她在日本的那段时间里,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循环这首歌。歌刚开始文刀就回来了,他坐下来,黄小希递给他一只耳机。他们就这样坐着,坐在埃菲尔铁塔的阴影里安静的看着铁塔,天空几片流云。
“黄小希。”
“嗯?”
文刀拿下耳机。
“我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早到有点早熟。”
“有多早熟?”
黄小希拿下耳机看着文刀微笑,微风吹着她的头发。
“初一,那时侯我在图书馆门口等单雨打球,你从图书馆里出来,走在人群里,我一眼就注意到了你,觉得你是如此特别。”
“所以后来你每天放学都到图书馆,然后总是坐到我对面......”
然后有一天,当夕阳的光影掠过树梢,下课的铃声刚响过,文刀拽着单雨到了图书馆,他对单雨说他喜欢上一个女孩,他说那女孩就像雨后清爽的风,就像很早以前就活在过自己的记忆里,只是现在记忆的罐子摔破了个口,一切都回来了。单雨站在图书馆的阳台上,远远的朝女孩看去,或许文刀说的全是对的,他朝女孩子走去。
“你好。”
“你好,有什么问题吗?”
“书不错,'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你看过这书?”
“嗯。”
黄小希莞尔一笑,当男孩说出“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时,看着眼前的男孩,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问你个问题?”
单雨坐到她对面。
“你说吧。”
“你有男朋友吗?”
“没。”
“我最好的朋友对我说他喜欢你,他现在就在这里,但是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勇气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话。”
“我不喜欢扭扭捏捏的男生。”
单雨站起来,几步走进书架里一脚把文刀踹出来。
“你踢我干什么?”
“快过去,人家在那等你呢。”
文刀几步上去。
“你好。”
“刚才你朋友都要跟我说了,你喜欢我?”
文刀转头看了眼单雨,又低头看着黄小希。
“嗯,我喜欢你。”
“你才多大?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不知道,但是我就是喜欢你。”
“你叫什么名字?”
“文刀。”
“取这名字是要当医生吗?”
“我不知道。”
黄小希把指头插进自己头发里歪着头看着文刀。
“你长得还挺帅,不过我告诉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嗯,但是我一直见你一个人,这怎么可能呢?”
“有什么不可能,就在刚才喜欢上别人了。”
“那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
文刀转身走到阳台叫上单雨,黄小希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低头笑了起来。
文刀站起来,逆着阳光,黄小希抬起头看着他。
“当时你说你喜欢上别人了,我以为你只是在敷衍我,可后来相处时间一久,我才发现你说的是真的。”
文刀抬头看着铁塔。
“走路的时候,你总是靠单雨近一些;看电影的时候,你头总是偏单雨一侧;我们一起去旅行,长途大巴你也总是跟单雨坐在一起。喜欢一个人,全世界都会是她的足迹,我想朝你近一些,更近一些,拼了命靠近你却发现你却如我般费尽心思靠近单雨。毕业后,我来到法国,我想或许离你远一些,单雨就会离你近一些,总有一个人应该在适当的时候找个借口放手。”
“在西双版纳,当单雨流着眼泪消失在人群里,当你跟我说你想去法国,当温唯求雷澈放手的时候。我以为我们会这样散了,可后来又聚到了一起,当时我在想,是不是我们都伤得还不够,所以才会厚着脸皮重逢。”
黄小希站起来,收起IPOD接着说。
“我跟单雨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放下一切跟你来到法国,并不只是想来看看这黑黢黢的铁塔,我想看看我们是不是还有其他可能性,总是你在我身后看着我,我也想转身看看你的样子。”
文刀紧紧的把黄小希抱在怀里,耳机里依旧放着没人听的《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那歌声,现在听起来,似乎一直都在唱着单雨。
洱海的清风从远处吹过来。
单雨坐在酒馆里抽着烟,驻唱歌手弹着吉他,发音不是很标准的唱着《加州旅馆》,音色沧桑。孟一森靠在椅子上看着远处碧色的天空和霭霭青山。他们已经在大理呆了三天,一遍又一遍的走过古城的街道,穿过行人的快门,在洱源地热谷泡了一天温泉,现在两人已经筋疲力竭。
孟一森转过头看着单雨。
“你一直在担心他吧。”
“谁?”
“雷澈。”
“嗯。”
“既然这样,回去吧。”
“不用,我还没陪你去香格里拉。”
“没事,以后去也行。”
“怎么了?”
“你心里有放不下的东西,怎么可能玩得畅快。”
“没事。”
“他现在需要你。香格里拉,我一个人去就行。我也想试着一个人旅行,像你一样。”
“可是这样的话……”
“没事,我一个大活人不会有什么事的。”
孟一森没再说话,他知道单雨确实很担心雷澈,最后两人分开了,单雨开车回昆明,孟一森一个人去香格里拉。
长途客车上有很多背包客,他们中大部分穿越大半个中国来到云南,只为内心渴望已久的情怀,他们彼此不语,却又讳莫如深。
车窗外流动的时光隔着不够清晰的透明,车窗内的故事已经变成远方。
旅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有的人为了寻找不一样的风景,有的人为了手机里一划而过的图片,也有的人为了逃避短暂的悲伤,还有人为地点而来。不管怎样,也许这就是旅行,为自己而活。
孟一森在汽车上遇到一个有趣的男人,他叫陈各列。复旦大学毕业,上海人,会四国语言,他说他今年刚好三十岁,土星(公转一圈29.5年)的磁场,在这个年纪,必须更加坚持做自己钟爱的事情,寻找与自己同路的人,花上更多的时间也是值得的。他曾跟着藏民徒步转山在雨崩村短暂停留,这次去香格里拉是为了再一次看看雨崩。
孟一森与他相聊甚欢。
临别时两人留下各自的联系方式。
各列继续他的雨崩之行,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为了找一个他想停下来的地方,不因为某个人,也不是某个理由,他说他找了六年,寻遍中国,即便这样,他依然相信世间存在着这样的地方,所以一直在路上。孟一森问他:如果没找到这样的地方你会怎么办?他这样回答:那就一直寻找下去,总会有一片风景让我停留。
孟一森则转站梅里雪山。
回昆明后,单雨并没有急着去找雷澈。
傍晚时分,他带上一束鲜花和一瓶白酒到公墓看日久。夕阳的余辉撒遍山野,远处不时传来几声鸟鸣,道路旁的树丛里欧尔窜出一两只斑鸠。单雨猛喝一口后倒了些在墓碑前,接着拧起盖子把酒放到墓碑后面。
“来年来看你是,一定会变成美酒。”
单雨坐下来,把花瓶里干枯的花枝倒掉放上新花束。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玩样,可没办法,我有不信你们这一套,但来了又不能双手空着。”
风吹过山谷,吹过枝头,传来一阵阵沙沙声。
“你说当初如果我们不曾相遇该多好,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你依旧每天抱怨病人糟糕的态度,跟其他人聊你辞职以后的梦想,清晨到楼下遛狗,看你喜欢的漫画。你说那天,如果时光回到山城,我们各自路过……”
单雨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灰尘。
“但是我必须往前走,我遇上一个男孩,如你般纯真,不管怎样,日久,我想你了。”
“日久,再见。”
第二天,单雨见到雷澈。
短短几天,雷澈似乎变了一个人,他坐在病床上敲打着键盘,耗尽全力背水一战。在单雨眼里,他的坚强让人悲伤。
单雨朝他走过去,微风吹动着窗帘,几米阳光照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