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殊问道:“我记得你前些时说过,修炼技法可以勤补拙,功法却注重资质与悟性,这是怎么回事?”
苏静道:“技法自然也与悟性有关,不过多加习练,终能趋于大成。功法却不然,资质与修者先天身体构造有关,比如经脉的强弱,内腑的坚实等,由此决定修炼快慢。悟性则是修者对于功法的理解。功法也是由人所创,自然不是十全十美,修者可根据自己体会,加以修正。同一部功法由不同人修炼,所走路子虽然大体一致,但细微之处,却不尽相同。师父起始修炼,不可急于求成,须得细细体会功法真意,揣摩细微之处,找出适合自己的修炼方式。至于技法,现在不急,入灵后期之前,学了技法也是无用,丹田内没法力,如何运用?”
郑殊道:“修至入灵后期,大概费时多久?”
苏静抿嘴笑道:“那可说不准,或一二年,或三四年,各有不一。更有人十月即至,也有人五年不达。以师父资质悟性,应该极快。”顿了一顿又道:“其实呢,只需灵气灵石充足,修炼勤奋,各境界自初期至巅峰,都是不难的。难就难在境界突破上,此时更重悟性。”
郑殊道:“经你一说,我也大致懂了。以后有不解之处,再来问你。今夜把异猛子叫来喝一回,从明日起,须得将心思收束起来。”
苏静道:“师父也不用太过用功,修炼之道,一张一驰,紧中有松。一味的急于求成,反为不美。”
郑殊道:“如今时辰尚早,我去跟异猛子说一声。”
苏静道:“反正明日起始修炼,今日师父带我在门中各处玩玩,好不好?我即将步入聚灵后期,这几日进境缓慢,想先搁几日。”原来苏静知道郑殊心里难过,明日又要修炼,想先把自己修炼之事放下,在旁照看几日。
郑殊道:“依你。”带了苏静直奔张立异家中而去。
张立异听说郑殊邀他喝酒,不禁大喜,连称必到。末了又道:“就咱兄弟二人,未免不够热闹,咱们再邀个人如何?”
郑殊道:“要不叫上你两位哥哥?”
张立异连忙摇头:“他们不告我状就算好了,如何会与我们一起胡闹?活脱脱就跟我大伯一个模子,不如爷爷有时反而通情达理。”
郑殊又道:“要不就是万怀楚,火用功,余统他们?”
张立异道:“他们酒量虽可,但缚手缚脚,喝酒时总担心被长辈责罚,反而扫兴。其他一些三代弟子,对咱几个首脑之后敬畏有余,亲厚不足,更不是同喝的料子。”
郑殊道:“不如拉几个童仆。月前我搬家时请他们喝了一顿,还算有趣。”
张立异道:“他们在这儿打杂赚钱,反不用对我等巴结逢迎,倒是可以叫上。”
郑殊道:“这事须得你去向各家主人讨取,你知道我是个不修仙的,大家只是看在郑家面上客气,可说不上什么话。”
张立异气道:“早晚教他们知道异猛子的厉害——我去叫便了,你师徒二人只需备好宴席,我们申时必到。”又叫道:“小荷,小荷。”
小荷跑过来问道:“少爷何事?”
张立异道:“爹爹已被爷爷叫去数日,又不回了。晚上殊少爷请我喝酒,你叫上芍药一起去给他们帮忙料理。”末了又道:“把家中这些日余下的菜蔬肉脯一并带去。”
小荷笑应:“是!”言中十分欢喜。张立异不拘小节,人又大气,平时对下人十分宽厚。侍候他的下人平时言谈也随意。小荷又笑道:“酒呢,要不要搬去?”
张立异笑道:“你今日才认识殊少爷的?他家别的没有,能少得了酒?——说真的,小殊,我见你家里空空荡荡,喝酒时却取了一坛又一坛,到底藏在哪里?”
这时苏静俏皮道:“师父说了,家里一概物事,都可叫异师伯知晓,惟独这宗,万万不可。”
张立异笑道:“怕我偷酒么?我异猛子岂是这等人?”言下却颇有憾意。
郑殊笑道:“此时尚早,你先把人定好了。我带静儿到处转转,熟悉下门派布局。你未时叫小荷芍药过来即可。”
张立异道:“是该多陪陪静儿,不然你这便宜师父可当得不成话。——那就这么说定了。”末了却期期艾艾,欲言又止。
郑殊奇道:“你一向豪爽,这却是唱的哪一出?”
张立异却红了脸,搓着手道:”这个,殊兄弟,我觉得,人还是少了一些,我再叫个人如何?”
郑殊道:“你想叫多少便叫多少,何必跟我说?你想叫谁?”
张立异却吱吱唔唔,末了却道:“到时便知,定不会叫你失望。”
郑殊莫名其妙,苏静却在一旁偷笑。张立异牛眼一瞪,道:“跟你师父去玩罢,快去快去。”
师徒二人离开张立异家,说好先去曲池玩赏。曲池离张立异家不远,正好省路。路上郑殊问道:“你方才在异猛子家笑什么?”
苏静笑道:“申时便知,我也只是猜测。”郑殊便不再问。
不一时到了曲池,只见池子约莫一处居所大小,奇在池岸曲折迂回,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岸上四周草可没胫,不时有野鸡,野兔各色小禽小兽出没。绕池留出一条三尺余宽的小道。流云剑派环绕整个山谷,早已设下大阵,防止妖兽入内。逢得弟子历练,方才开阵,前往谷外山林。阵内一切活物,俱是历来便有,并不驱逐。门中禁止甚严,不可随意伤害,平时童仆但猎取少量以作膳食。兽禽自身繁殖,数量并不减少。
池中早已被童仆种下莲藕,谷中气候宜人,此时各色莲花开得满池。池水甚为清澈,鱼儿在其中游来游去,小的不过鱼苗,大的竟有尺许长短。
苏静在池中看来看去,不亦乐乎。她施展法力,束而成线,将一只半尺长的红鲤牵住围着一株莲藕转圈儿,口中叫道:“师父快看,这鱼儿转晕了。”
郑殊看去,只见那鱼儿转了半天,待苏静慢了法力,犹自转了上十圈,方才朝远处游去。郑殊道:“就你顽皮。”
苏静又叫:“师父,你看那两朵荷花,长在一个根上,真是稀奇古怪。”
郑殊看道:“这叫并蒂莲,并不多见,内中还有一段动人的故事。”
苏静忙吵着要听。郑殊拗不过,讲道:“传说很早以前的一个村中有一个荷花塘,塘东住着一个洪员外,四十多岁却还没有儿女。这一年妻子生下一个女孩。洪员外想要儿子,便把这女孩当儿子来养,取名赛郎。对外人说生了个男孩。赛郎慢慢长大,十二岁时,洪员外在荷塘前面建了座书馆,请塾师教赛郎读书。外面都以为赛郎是男孩。
塘西住着一户白姓人家,曾生过三个儿子,都没活过周岁便夭折了。这一年,他妻子又生了个儿子,夫妻俩怕他再度夭折,便给孩子戴上耳环,当女孩来养,取名贞娘。贞娘长到十三岁,老夫妻想供贞娘读书,听说塘东村洪员外家有书馆,便求人说情,把贞娘送去读书。外面人都以为贞娘是女孩子。
贞娘到了学堂,和赛郎特别要好。但彼此都以为对方与自己是一样的身份。一晃好几年过去。学生们都分手了。赛郎与贞娘难分难舍。
赛郎回家后换了女装,整天呆在闺房想念贞娘。贞娘在家,也总思念赛郎。
后来,贞娘的爹爹病逝,母亲让贞娘换上男装戴孝。至此,全村人才知贞娘是个男孩。赛郎闻此消息又惊又喜。可是洪员外听了这个消息竟大发脾气,找贞娘的母亲说她败坏自己门风。贞娘的母亲听员外妻子一说,才晓得赛郎是个女孩。贞娘听母亲说赛郎是女子,十分高兴,立志要娶她。母亲知道洪家决不会答应,不肯找媒人,因此贞娘整天闷闷不乐。
一日,贞娘又要母亲托媒去提亲,母亲心疼儿子,答应试试。但洪员外一则嫌门户不对,二则怕曾同学读书的事落人口实,坚决不肯。贞娘见事情不成,忧愁成病。赛郎听得此事,也急得闹起病来。几个月后,贞娘母亲病逝,决心去找赛郎。他偷偷绕到洪家后花园前,丫环听到鼓声,一见是贞娘,惊喜万分,急忙跑进去告诉赛郎。赛郎随即写了封信,让丫环交给贞娘,约他当夜三更在荷花塘相会。
洪员外得知赛郎一夜未归,着上下各处寻找,找到荷花塘边,见有赛郎一只绣鞋,知是跳了水。洪员外急忙命人打捞上来,只见贞娘、赛郎两个人紧抱在一起,几个人也拉不开。洪员外便命人将他俩埋在荷花塘边。
当晚电闪雷鸣,一阵狂风暴雨。等到天明,只见荷花塘水一直涨到贞娘、赛郎的坟前,将坟围了起来。坟上长出了荷花,花茎很粗。顶上开了两朵花,一红一白,紧紧地靠在一起,人们便叫它并蒂莲。”
讲完之后,郑殊怔然不语。苏静见惹起郑殊伤心,甚感后悔,拉着他道:“人们因为一些物事美丽,故意编了些故事来点缀,哪里当得真?这曲池也玩够了,师父带我别处去转转。郑殊只是被故事感染,偶起心事。何况李仙子一事尚有可为,平日相思者多,担忧者者,这情绪一下便过去了。当下带着苏静去往别处。
师徒二人几乎将谷中胜地走了个遍,郑殊在旁时加解释。看看时辰,已然不早,便匆匆赶回隐心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