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成放慢了脚步,可是却给了李志可趁之机。他查到了秦晓音母子是在楚成回义清后才失踪的。
“李兄准备怎么办?”问话的是卓聿修。这两个狼狈为奸的老江湖联想到楚成的所有行动并精湛医术,对于楚成是方家人已经没有丝毫怀疑。
“先缓缓。”
“李兄现在怎么也这般优柔寡断,当务之急是除掉这个楚成!”
“她要有个三长两短,那董云、梁安岂会善罢甘休,甚至陇西郡王董克都会卷进来,更不用说恐怕现在连思思都会动用姚之谦的力量来差个水落石出。且珠帘坊机关遍布,他身边还有个时明时暗的兰叶水,除去她谈何容易啊,当年方园的事情不可能再重演啦。”李志叹口气继续道,“况且正勉有可能在她手里,我不能冒这个险。”
卓聿修冷笑一声:“这个楚成心心念念要报仇,可毕竟是女子,杀人这种事情她断不肯轻易动手,尤其是你我;再者她自命清高,若是杀了一个无关的正勉,那她和当年的寒云山又有什么分别;最后,李兄不要忘记了,我们只要一口咬定寒云山,那她又奈何。”卓聿修说的清清楚楚,有理有据,李志的心绪总算镇定下来,不过很显然忽略了最重要的秦晓音,“不过她居然连姚思思这种刁蛮骄纵的千金大小姐都收服了,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可是,在这之前至少让我查到正勉在哪儿,而且这十年我们和寒云山没有任何交往,怎么才能把他们扯进来呢,这个楚成在义清住了那么多年,难保她不知道寒云山在当年事情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如果她知道寒云山是屠杀方园的罪魁祸首,寒云山还会像现在这样风平浪静么。兰叶水还有机会和这位楚姑娘夜半私会么?”卓聿修看着微微灯火,一丝冷笑浮上嘴角,“李兄,有一件事情李兄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么?”
“什么?”
“当年兰少眉是怎么死的?”
“走火入魔,最后耗尽心血而亡,寒云山人对外称自尽身亡。”
“李兄可曾见到尸体?”
李志忽然心中一动:“当年寒云山甚至派几十人拦我于山外,我并不曾见到最后一面,难道……”
卓聿修看着他微笑不语,半晌方道:“兰少眉死得太突然,他们姐弟情深人尽皆知,可是想想当年兰少眉的丧仪是不是办的过于仓促简单了一点,兰胜长怎么可能委屈了这个姐姐?”
“你的意思是?”
卓聿修冷哼一声,甩掉衣袖:“兰少眉有很大的可能性还活着,我们只要找出兰少眉将她丢给楚成,到时候冤有头债有主,楚成自然是去找兰少眉了!”
卓聿修见李志半天不语,遂开口道:“不过兰少眉看来还得要靠李兄亲自去找才好。正勉就让卓家庄找吧,这样目标也小一点,如何!”
“就按卓兄说的办。”
李志何尝不知道,卓聿修提出要去找正勉,不过是想拽个人质在手里罢了,将来正勉换青婷,合算的很。而且以秦晓音的性格自己出面寻她母子二人也确实不妥。况且找兰少眉恐怕只有自己可以,毕竟当年兰少眉可是为自己而走火入魔的,在他没有想出其他更好的办法之前,也就只能先答应卓聿修的建议了。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兰少眉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决不能让别人占了先机,就算是疯子也要自己先确认才行!
送走卓聿修,李志还是不放心,遂找来李府的新管家雒又仪,命他派人暗里跟踪卓聿修才罢。而他自己也准备了拜帖着人递去了寒云山。
他们只忙着想兰少眉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却没有想,寒云山当年有什么理由对外宣称兰少眉死了?而且这么多年卓聿修都可以装聋作哑,今天为什么又忽然点醒他?
三月初正是百花争艳的好时节,过了懒懒一个寒冬之后,珠帘坊的生意又开始忙了起来,九丘亭里梁安正向楚成汇报:“李府的马车出发去义清了。”
“去义清?”
“难道是找秦氏母子?”珠儿心中一动,“小姐,我们要不要去凉兆一趟?”
“不行,李志一定是得到了他们离开的消息才去的,他自然也查到我了,这时候去凉兆就是在给他带路。”
“那怎么办,秦晓音母子由我们照顾,李志还有点顾忌,要是他找到了,那我们岂不是很被动?”珠儿一下急起来。
“如果他现在能确认秦姨不在义清,按常理他应该派人查行踪,或者到我珠帘坊来要人,可是并没有。他这个时候去义清,究竟有何目的?”
“珠儿,这几天你多留意珠帘坊的出入人等。”
“是!”
“梁安你去一趟董苑,请你董姐姐在李志回城时阻扰一下,还有,让苗伯伯找人去一趟义清。”
“是!”
李志是一日后到达寒云山的,他的拜帖用的名字是柯羽,当年一个受过兰少眉恩惠的小商人,如今发达了,来祭拜故人,为了骗过兰胜长,他甚至剃光了所有眉毛,改变了衣着习惯,这样一看确实和平时阴险狡诈的李府当家有天壤之别,而且十几年未见,兰胜长对于这个害死自己姐姐的男人的面容已经淡忘,更不要说风霜之后的样子了。胜长没有多想,只派了一个心腹跟着,让他行完礼就走。
穿过一条两旁全是雀梅盆景的花厅就是兰氏一族祠堂。
“柯先生,里边请,我在外面等您。”
李志进去片刻便出来了。
两人往回走,李志忽然发问:“这雀梅盆景甚是苍劲有力,似乎和义清靠江的风格不像啊。”
“柯先生,这是岭南一带的风格,这些盆栽都是养了十几年才得有如此雄姿。”
“这倒让我想起你们以前的大当家,她也很喜欢摆弄盆栽,她常说,沿江一带甚行婉约柔和之风,美则美矣,但是也太小家子气了,那时候她最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那人竟似没有听到一般,只顾伸手引路:“李老爷这边请。”
“那边是什么?”李志忽然发现发方向祠堂对面的临水建筑,似有管弦之声。
“寨里请的乐姬,过几日少寨主生辰。”
“哦?”李志对这话显然不信,寒云山再大的喜事何时请过乐队,何况还在这祠堂附近排练,除了疯子还会有谁这么做。
“兰寨主太不够意思了,既然侄子生辰哪有赶人走的道理?”话还没说完,抬手一挥,对面的人更本没有防备,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立马倒地不起。
李志偷偷换了寒云山的衣服,混进了乐声传出的建筑,不出他所料,坐在那里摆弄长琴的人不是兰少眉是谁,她虽然神智任然似有不清,但瞬间就认出了李志。
“志哥,你来救我了吗,志哥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兰少眉心心念念的人还是他。
“好,我现在就带你走,你不要说话,不然他们发现了就走不了了。”李志一瞬间有点犹豫不决,就这样把兰少眉带出去真的妥当么?
“恩,我都听志哥的。”
李志给她装扮成寒云山的丫鬟,假装送自己出寨,很轻松的就带出了了兰少眉。等寒云山的人发现时,他们已经不知去向了。
因近日城中有一伙神秘大盗横行,城门口增设警哨严查过往车辆,发现形迹可疑者立即扣留质押。
雒又仪看着城门口的告示范起了愁,他家老爷怎么才能将这个兰少眉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进城呢,虽说不是大盗,可是兰少眉神志不清到时候说不清来历,别人听了不要紧,可是万一那个董大人听见了就不好办了。而且老爷说了,这个大盗说不定就是为了堵他李志而横行帝城的呢。
珠帘坊内楚成边打理一棵雀梅的盆景边想事情,珠儿慌慌张张来报:“小姐,小姐。”一推门看见梁安也在,遂又闭口不言。
“没关系,说吧!”
“兰叶水回帝城了。”
梁安闻言一直盯着楚成。
楚成默了一会儿:“他?”
“而且和李志前后脚,两人现在都没有进城。”
楚成有点意外:“你的意思是他在跟踪李志!”
珠儿刚要开口,就闻得外面董云爽朗的声音:“楚成!”
珠儿没好气的迎出去:“董大人来啦!”
“珠儿姐姐这是怎么了,你还是喊我董姑娘吧,我怕我忘记自己还是个女的。”
“你查到什么了这样兴冲冲?”楚成头也不抬只顾打理自己的盆景。
董云一听她问,一口水差点呛到:“别提了,李志和那个雒又仪驾着两辆马车在灵山和李府之间来回跑了好几趟,车里一会儿有人一会儿没人,而且那几个女子长得竟然都差不多,差点折腾死我。”
“女子,多大年纪?”珠儿急急问道。
“四十多岁吧。”
“容貌?”
“黑,真黑!”
“黑?”楚成长出了一口气,幸好不是秦姨,“他煞费心思就为带一个女人进城?”
“可不是,不过我怀疑他是想鱼目混珠,就是那颗珠子还没有出现而已。”董云说着又要去拿小茶几上的点心。
楚成伸手一下把她打回去:“吃什么吃,赶紧回去给我看着城门,李志要是带进来一只蚂蚱我都和你没完。”
“这话就霸道了,那个蚂蚱犯了什么法不让进城?再说我一朝廷命官在这儿过家家一样和你抓贼?”董云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相,翻了两翻忽又问道,“你这么轻松自得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楚成摇摇头不再理她,走到花架下出神,什么样的女人能把兰叶水和李志联系起来?
“董云你还是先把人放进来吧,他带几个你就放几个,无论是谁,真宝珠总归要进城的……”
大家看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一时气氛僵住了。
还是珠儿最了解自家小姐:“今天我们在这儿瞎想也想不出来什么,明天董姑娘在城门口逮住本尊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董姑娘你再不走就要误了点卯时辰了!”
董云在值时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到帝州府点卯,当下匆匆拜别离去。
董云心里正胡思乱想,走到姚峰桥一抬头却看到姚思思的马车迎面而来。姚思思知她和楚成交好,父亲又和她同朝为官,遂下马行礼:“董大人可是从楚姐姐那儿回来的?”
“是的。”董云心中烦闷,想着她又是李家儿媳,有点不想理她,所以回答的很简短。
偏偏这个姚思思不开眼,没话找话:“咦,你从楚姐姐那儿来,她怎么倒不让我去呢,说女儿家不方便。难道董姐姐不是女儿家?”
“我去谁还敢欺负我不成?”
“可见楚姐姐偏心,难道谁又敢欺负我姚思思不成?”
董云简直拿她没有办法:“我不跟你闲聊了,我还有公务在身,告辞!”说着就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吓死我了!”姚思思拍拍胸脯赶紧上车催车夫快走!
董云走了几步忽然觉得不对劲:姚思思居然这么轻松就放她走了,这还是姚思思么!
“你车里还有什么人。”姚思思看着从车顶飞过来的董云彻底吓蒙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自己走出来还是要我请你出来。”董云再往前一步要挟道。
“董大人,她智力不足,你不要吓着她。”姚思思慌忙之下露了馅儿,不过她自己都吓着了还不忘维护那人,可见还是个善良的人。
“好啊,那你请她出来,我不过问几句话,看一看长相。”
“好吧。”姚思思硬着头皮掀开了车帘,扶着女子慢慢走出马车。
董云紧紧盯着女子,黑瘦身材,穿着整齐,手指关节粗大,像是个习武之人,不过两眼无神,嘴巴微张,双肩畏缩似有害怕之意,看来确实是智力不足。
“你叫什么名字?”
“李敏。”
董云一皱眉,这名字肯定不是真的:“家里还有什么人,是做什么的?”董云说着不自觉提高了声调。
“呜呜……”那女子忽然嘴里一边发出怪音,一边往姚思思身后躲。
“既然她说不清楚,思思你来说吧!”
“我,我也不知道啊,叔公只是让我照顾两天而已!”姚思思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样,也不是她不愿意说,确实是李志让她照顾这个人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啊。
董云盯着她:“你要是说不出来,我就只能带她去帝州府了。”
“姐姐,她神志不清的怎么能去哪种地方,她武功又好,我不怕她被欺负,但是她要是打伤个把人,到时候还不是姐姐的不是。”
姚思思倒也聪明伶俐,她这样一说董云倒不好一直纠缠着带人的事情。
“她这神志不清是先天的还是后来得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她武功那么好,先天不足的话,应该练不出来吧。”
“也是,她就这样放到帝州府确实不妥。”
“就是,姐姐就让我带回家好好照看。我父亲也是朝廷命官自当遵纪守法不会做害人之事的。”
“你是不会做害人之事,可是就这样把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带回家,你又怎么知道不是害人之事呢?”董云还要说话,却见一白衣男子直直持剑飞来,那痴呆女子顿呈欢喜雀跃之态。
“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帝州府的面杀人么?”
董云出门是带了两个副手的,这两人都是董云的得力干将,见状直接举剑和白衣男子对战起来,白衣男子瞬间被他们三人纠缠的脱不开身,姚思思见得了机会,扶了女子上车便溜。
“哪里走?”董云因为心急居然瞬间从剑阵中抽身,两个副手都差点吃了亏,幸亏白衣男子没有下杀手。董云心有疑虑但也顾不得多想,飞速挟了智障女子飞身上马,白衣男子被两个副手困住,一时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董云走了。
董云带了人想也不想就往珠帘坊来。
“楚成,楚成……”人还没有进门,就大声嚷嚷开来。
“你这么快去而又反真要误了……”楚成一看她还带了别人,“这是?”
“不知道,姚思思手里抢下来的。”
珠儿满脸不可思议的瞪着她:“疯了吧你?”
“董姐姐,你衣服怎么了?”梁安疑惑地问道。
董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角居然缺了一大块,大概刚才抽身比较急,衣角被削去一块自己竟未发觉,想想白衣男子的身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你和人动手了?”楚成这话问的是董云,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智障女子,“姚思思不会武功,不会是她。那人能削了你的衣角未必不能伤你,你还真就这样抢人?”
“那可不,这很可能是李志找回来的那个女人。那帮饭桶,我才离开这一会儿,就被李志得了空子把人带进了城。”手下失职,董云兀自觉得很没面子。
“和你过招的人长什么样?”楚成没空照顾她的面子,只想确认那人是不是兰叶水。
“是个白衣男子,长得不错,双眼有神,哎呀,拿个笔来,我画给你看。”董云指手画脚说了半天,还是画画干脆。
“你还会画画?”珠儿嘴上虽揶揄着却还是手脚不停的去准备笔墨了。
“珠儿姐姐,过目不忘能写会画可是探案的基本功法。”
董云一会儿便画好了,回头拿给楚成,却见楚成直直的盯着自己手中的画,眼神呆滞凝泪,不禁缩了缩手指,大为愕然。
画上的人不是兰叶水是谁,看来这个女子十有八九就是当年“死去”的兰少眉了,既然兰少眉没有死,那她欠我方家的二十四条人命就可以亲自偿还了。楚成走到女子面前冷冷的盯着对方,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那兰少眉大概可能已经死了八百回了,兰少眉本能的察觉到危险,瞬间五指张成爪状,口中一声怪叫,上身向楚成扑过来,楚成头一偏躲掉,却不想她下半身忽然改变方向,整个人竟似对折,以脚直向楚成腹部踢来,眼看楚成躲不过去了。
“姐姐小心!”电光火石之间,梁安一把拉过楚成,董云后面跟上一掌劈在兰少眉后背,兰少眉闷哼一声缓缓倒地。纵是这样楚成还是被她在衣角上蹬了两个黑脚印踉跄了两步。
“姚思思说她会武功,想不到竟是这般诡异的身法,幸亏她脑子不够用,不知道背后会被偷袭。”董云看看倒地的兰少眉又看向楚成,“你没事吧?”
楚成摇摇头:“我没事!珠儿你带她先到后院去,给她喂一粒小香散。”
“是!”
“这女子究竟是谁?”董云刚刚莫名其妙和一个白衣男子打了一架,现在跑到珠帘坊居然还要打架。
“兰少眉!”
“兰少眉不是八年前就死了吗?”楚成缓缓吐出的这几个字把董云又炸回了云里雾里。
“这其中的细节我也不得而知,想不到李志大费周折亲自去义清竟是为了找她,他以为找到兰少眉就能把自己身上背负的方家二十四条人命推得一干二净么?”
“楚姐姐。”梁安看着楚成实在是担心。
“没事,”楚成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董云,“兰叶水就算来要人也不会为难我的。只是李志那边你还是要应付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