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后,牛童再忆起六岁时的那一段孩童时光,只会是轻抚额头,大叹往事不堪回首……同时,他又会轻笑,想起另外一段时光。
自从进入蛇穴那天起,牛童的性格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变得沉默寡言,很少再搞怪耍宝。当黄狗道人带他到了蜈蚣穴时,本以为牛童会拼命抵抗,但牛童只是默默地走了进去,半响之后,他再一身紫色脓包、昏迷不清地被黄狗道人拖走;到了嗜血蚁巢,黄狗道人还未张口,牛童就一股脑扎了进去,最后如被吸得犹如人干一般;而到了腐蛾洞时,情况最为严重,那腐蛾带着一身的腐蚀气息,牛童毫无防范地进入,整个肉身被几十只腐蛾溶解,犹如刚从蟒蛇肚子里掏出来一般,生命体征都停止了,最后逼得空和真人拿出一粒金丹才给救活。
空和真人看不下去了,黄狗道人也受不了,二者商议了起来,一致觉得牛童的修炼太苦、太狠,必须要调节一番。
“现如今,他自己都麻木了,成天面对着数不尽的危机与挫折,小小年纪就经历各种磨难,内心愈发抑郁。还真是有点想念以前那个活泼耍宝的他。”黄狗道人叹息。
“修炼必须暂时停止,再这样下去他的心理要出大问题,精神迟早会崩溃!”空和真人无比严肃地告诫道。
“要不这样。”黄狗道人思忖一番,说道:“他一直很向往外面。那我就带他离开深山,到红尘中去游历一番,享受一下人间的各种滋味。”
空和真人点头,道:”你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到红尘中去快活一番,也是一种经历与感悟,相信对于牛童的成长会有着深远而有益的影响。”
第二日,仅是清晨,牛童那小小的身影就已经在孤山崖边伫立很久了,他在练武。其上身肌肉隆起,手脚挥舞间虎虎生风,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少年满脸认真,迎着朝霞与晨曦,挥洒着汗水。
待太阳慢慢升起,牛童才收功并脚,望着站在一边许久的黄狗道人,语气平淡地说道:“走吧。”
“今天不去了,你已经磨砺了很多了,该需要体验其他东西。可能接下来很长时间你都不用再去大荒了。”黄狗道人说。
牛童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黄狗道人,道:“那我的修行怎么办?”
空和真人走来,他一展袖袍,法力荡漾,虚空轰鸣,凭空出现一道门户。黄狗道人指着虚空中的门对牛童说道:“你接下来的修行,就在这道门里面。”
空和真人笑呵呵地看着牛童不明所以的表情,他到了那道门面前,说道:“进去吧,不一样的世界在等待着你。”
牛童转头一看,空和真人在向他摆手,他沉默了一下,推门而入。
四周都是耀眼的白光,照得牛童眯起眼睛,脚下有实地感,他感觉正走在一条光路上。不一会,四周渐渐有了一些模糊的轮廓,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嘈杂声,随即,景象与声音都开始清晰起来。
“冰糖葫芦!好吃又好看的冰糖葫芦,不甜不要钱!”
“蜜汁鸡腿,老字号,独门配方,口感香润,买二送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
“粽子,竹筒粽子,花生奶,五香茶叶蛋!”
牛童呆若木鸡,下巴快掉到地上了。面前是一派热闹非凡的街市景象,长长一溜的道路两旁都是各种摊子、铺子,路上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各类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发什么呆?”黄狗道人突然出现,拍了拍牛童的脑袋,塞给他一根冰糖葫芦。
牛童呆呆地望着手中油亮红润、晶莹剔透的糖葫芦,他一口咬下去,感到脆爽无比,嘴中酸酸甜甜,还有一股香气在舌齿间萦绕。
“太好吃了……”牛童竟有种要落泪的冲动,他抬头望着面前人声鼎沸的盛况,瞳孔中大放异彩,嘴角上掀的弧度慢慢扩大,他忍不住惊喜地叫道:“天哪,好多好多人,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好热闹啊!”
牛童欢呼地一蹦,顿时跳入空中,周围看到他的人都大吃一惊,当牛童下落到地上时,旁边一个络腮胡的大汉抓住他,道:“小朋友,刚才是什么怪鸟把你叼走了吗?太危险了,赶紧去找你爸爸妈妈去!”
牛童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然后目露惊奇,小手揪了揪大汉的络腮胡子,开心地笑道:“大叔你是人类吗?胡子好奇怪哦!”
大汉表情一变,甩开手,嘴里嘟囔道:“什么嘛,原来是个熊孩子!”他气呼呼地走开了。
一个金发闪亮的中年人走来,对着牛童说:“跟我来,我带你领略一番这世间。”
牛童一惊,这声音超级耳熟啊,不会是……
“大黄狗!”牛童指着金发中年人大叫道。
黄狗道人化作的金发中年人羞怒,它瞟了瞟周围的人群,还好没有人注意到……它传出一道神念在牛童脑袋里响起:“闭嘴!这里都是凡人,我是不想太过招摇才化成这个样子。你接下来就叫我,金师父!”
“大黄狗,哈哈哈,你怎么化成这个样子,好不伦不类啊。”牛童像是没听到一般,指着黄狗道人大笑道。
周围的人听到牛童的话,都以奇怪的眼神看向那一头金发的中年人。黄狗道人抚额,化作的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它转身就走,快速远离这里。
“哎,大黄狗,你等等我!”牛童在后面大叫,连忙追赶。
黄狗道人听到牛童的吆喝,跑得更快了,它朝后甩出一道神念:“臭小子,你再叫我一声那玩意儿,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了!”
搬山城,位于残域的石州。这里灵气不充足,修道也不发达,修士稀少,生活在这里的大多为凡人。
但较之一般的凡人城市,这里也算比较热闹了。
今日,搬山城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每到各个小吃摊位,都如风卷残云一般,惊动各方食客。
黄狗道人面无表情地望着正在啃一只鸡腿的牛童,缓缓说道:“算上这只鸡腿,你自来到这里一共吃了二十七根糖葫芦、十五个竹筒粽子、九块桂花糕、八只蜜汁鸡腿,六块桃酥饼,还又吞了三碗银耳莲子粥。你是饕餮转世吗?!”
“人间的小吃真的太美味了啊,我根本停不下来!”牛童一脸沉醉……和油腻。
他们漫步在城市中央的广场上,手里拎着各类零食小吃,晒着太阳,踱着步,好不悠闲快活。
就在这时,城内有一阵骚乱,不少人上街瞧看。只见街道上,有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带队,领着一列列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并排向中央广场走来。
“城主府的士兵来了!又要发布什么告示了吗?”
“嗯……恐怕是跟那件事情有关啊,那么严重,肯定已经惊动城主了。”
牛童好奇地看着队形齐整、步伐一致的兵队缓缓走来,对黄狗道人说:“这就是人类的士兵吗,好整齐的步伐,那一身盔甲好威风啊!”
“唬,凡人的军队……”黄狗道人瞧都没瞧一眼。
士兵们排成队走入中央广场,到达告示区,那里有一面墙壁,专门张贴各类文件,旁边还有一个平台,用以宣传事宜。
许多百姓跟随而来,把平台堵得水泄不通,喧哗不断,都很好奇要城主府宣布什么事宜。
一列士兵在一旁立正,那名将领登台,面对着众多百姓,声音浑厚地说道:“相信大家对我今日所要说的事情都已经有了猜测,没错,我城主府所要下达的告示就与那件事有关。这里有些人还是不太了解,我再讲述一遍。紧靠搬山城的愚山,一直以来都是平和而幽静的地方,少有荒兽出没。但自一周前起,有多个上山的农夫和猎户被发现惨死于山上,死状都是全身血液被吸走,化成人干,很明显为荒兽的恶毒手段。我城主府多次上山监察未有所获。但自昨日傍晚,我府竟有五名士兵在山上遇害!死因与之前的人相同。至今,已足足有十三人遇害!”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许多人脸上都带着恐惧之情,相互讨论,叹息不止。
“所以!我城主府决定展开所有力量,对愚山进行搜查,立誓要解决掉那只荒兽,为那群不明不白死去的百姓们报仇!不让为了大家的安全而牺牲自己的士兵们含冤!我城主府今日下达召集令,希望有志同道合的勇士来参与我们的行动,为保卫我们的城市献出一份力量!并且,我们城主府不会亏待……”
台下,嘈杂不断,有不少人听了举起双臂,扯开粗嗓门大喊。
“我愿意!”
“我要去打破那荒兽的脑袋!”
一旁,黄狗道人眼睛微微眯起,对牛童说道:“你也去试试!”
“啊?”牛童疑惑地抬头看向它。
“有志愿参加本次行动的壮士请到台上一站!”将领说道。
气氛热烈,一些人登台,大多数都是壮汉。毕竟人们都不傻,可能要跟荒兽斗争,身上没有几把刷子,去了就是送死。
这时,人群后面突然响起一道稚嫩的童声:“我也要参与这次行动!”
场面顿时鸦雀无声,人们面面相觑,都转头看向身后那道小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