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静静流泻，之儿在酒吧找到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朝九晚五，但工资不低，还有一个好处是可以带宠物上班。工资每月交过房租和应付必要的花销后还能留下来一点，之儿会把它们存起来，留做旅行的费用。有时也会在小暗的央求下买些美食给它。
有时候，她会突然想，丁棋现在怎么样了？
直到大约一个星期后，从电视新闻里，她得知了丁棋死亡的消息。
——
看着药剂缓缓注入体内，丁棋笑了，似乎有什么压得他难受的东西突然消失了。
真抱歉辜负了你，但我不能离开，我也要赎罪，不是吗？
或许在亡者之国里，我会遇到他们，那几个被我错杀的亡灵，我欠他们一声对不起。
或许我会遇到宁翊——要真是那样，该说什么好？
这是我的结局，是我的责任，是对我的惩罚。
再见了，之儿，这可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
不见了。
——
之儿整整走神了一整天，连那个脾气很好的领班都看不下去了，下班时，领班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之儿打个哈哈，讪讪地换上衣服回家了。
路上，之儿再也忍不了了。
“小尘吗？”
“之儿？”手机那边，叶尘凡问。
“我要见你。”
“有事？”
“心理辅导。”
“哎哎等等——你怎么了？！”叶尘凡语气紧张起来。
“见面再说。”
叶尘凡的治疗室，之儿窝在软绵绵的靠垫里，怀里抱着一只巨大的毛绒兔子（所以小暗就被丢到一边了），痛痛快快地说个彻底。
然后就悲剧了。之儿缩着脖子，一脸害怕地把脸藏在兔子后面，只留下两只大眼睛，偷偷看着叶尘凡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至于叶尘凡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要从之儿说起。
时间回溯，审讯室，之儿塞给丁棋一块巧克力——然而这不是一块普通的巧克力。
因为那上面印着钥匙的齿痕。
之儿注意到丁棋的手铐周围有细小的擦痕，没错，他是打算逃跑了。
之儿就顺水推舟帮了他一把。她甚至在接下来的几天搞定了一系列假的证件——这些东西完全可以把丁棋变成另外一个人。
可她死也想不到，丁棋却突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他吃掉了巧克力，从容赴死。
在苦思冥想了一天还是没有得到答案后，之儿小姐很完美地崩溃了。
于是，有了这次心理咨询。
于是，有了下面这一幕——
“你竟然——我的天哪我真不敢相信……”叶尘凡焦虑地走来走去，“他可是一个杀人犯！你忘了是谁把刀子顶在你的脖子上了？”
“我没忘……”
“你放走了一个杀人犯！”
“没有……他死了。”
“那是他应得的！”
“可他是个好人。”之儿可怜巴巴地辩解着。
“他杀了人！之儿，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让你连善恶都不分了？”
“小尘，”之儿投降了，“我们先跳过这个话题吧，我是来找你做心理咨询的。”
“没错，就是心理咨询。”叶尘凡说，“现在很有必要把你那崩塌的善恶观修补修补。”
“好吧……”转移话题失败，“听我说，丁棋他是杀了人，可他那是有原因的，他也有善良的一面，总要给他第二次机会吧。”
“你现在这么想只是因为被杀的不是你在乎的人，你很喜欢小暗是吧，如果我杀了它——”
叶尘凡朝蹲在一边全程旁观的小暗伸出了手，之儿突然意识到什么，她像受了惊似的跳起来向前扑去——
“等一下小尘！”
叶尘凡一把捞起小暗。
“——你还会原谅我吗？还会说第二次机会这样的话吗？”
之儿停住，还保持着向前扑的姿势，好一会她才收起惊讶的表情，理了理乱发。
“回答我啊，之儿？”
“额——啊，先别说那个，我……你能把小暗先放下来吗？”
叶尘凡被之儿奇怪的反应弄晕了，但他还是听话地放下小暗。
“那个——小尘？”之儿结结巴巴地说，“我突然有事，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先走了啊。”
“嘿！你别动，这件事很严肃！”叶尘凡看着之儿已经开始穿外套了，他连忙喊道。
“关于这件事，是我的错，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以后再也不放杀人犯出来了。”之儿急匆匆的说，希望叶尘凡别再追究。
“你……”
“我保证！”之儿突然大声说，硬把叶尘凡的话逼了回去，“我真的该走了。”
“你根本是在敷衍，你怎么可以——”
之儿冲出去。
“以后我会亲自向你道歉的，现在我得——天哪我要给哥哥打个电话——”
“哥哥？你从没说过你还有一个哥哥。”
“我没有吗？好吧现在你知道了。”
叶尘凡靠在门边，看着之儿急匆匆地消失在一辆出租车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这边的之儿已经快燃起来了。
“含夏含夏你知道吗？”之儿掩饰不住兴奋，“今天有一个人碰了小暗！”
“啊？伤得严重吗？”
“没有！完全没有受伤！小暗什么都没做！”之儿几乎要对着手机吼出来。
“不会吧，它不是只让你一个人碰吗？我小时候就摸了一下它的尾巴，它给我那一下——现在想想都疼。”
“是真的，就是那个叫叶尘凡的，是个心理医生，我跟你提过。含夏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小暗它想换主人了？”之儿心里掩不住兴奋。
但小暗舔了舔之儿的脸，漂亮的暗金色眼睛盯着之儿。
我才不换主人，就认定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