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异常蓝,每一滴水都泛起幽光。海浪一波波鼓动,像有节奏起伏的胸膛,无数细小的白光冲出海面,轻灵地绕转,扭动,拖起长长的尾巴。白光开始汇聚,织成一个透亮的光圈,紧接着,迅速而清晰地,光圈中现出一个少女的容貌,从双肩到玉足,像一根无形的线织出美妙的胴体,少女如冰雪雕成一般,皮肤竟有微微的凝脂感,她的右手腕戴着透明的、精致的羽状腕环。她的头发很长,漆黑如瀑,一直垂到脚踝,泛着比最美的鸟类羽毛还要奇异的光,在身后浮动着。
少女睁开眼睛,她的眼神有些空洞和疑惑,她只轻轻碰了一下包围着她的壁障,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牢笼瞬间碎成粉末,狂风暴雨席卷而来,少女的长发被雨水打湿,纠结起来,乱成一糟。那些像尖针一样的雨丝打在少女身上,她疼痛地皱起了眉头。
可她挥了一下右手,瞬间乌云退散,风平浪静,大海从狂暴中一下子安静下来,蓝得透彻,像被驯服的野兽。
她一步步走SH岸,漫无目的地在海边闲逛,留下一串串凌乱的脚印。
这里应该有个人的啊……她想,他去哪了?
这里一定是有个人的,一个一身白衣的影子。
迎面走来一群人,下人簇拥着主人,有人高谈阔论,还有嬉闹声,女子们娇柔的笑声,乱成一片。
她跪在浅水里,长发遮挡着躯体,她的脑袋还有些迟钝,似乎还没适应这身体。那些人停下来,对她指指点点,少顷,两个女孩为她穿上了衣服,那衣服很华丽,金丝团锦,饰以玉珏,饰以明珠。她被人塞进了轿子里,她空洞地坐着,任人摆布。
房间里有一股浓郁的熏香味,这是哪里?她想,外面似乎有流水的声音,她有了点意识。
似乎有一只手攀上了她的脖颈,那双手很凉,她打了个冷战,手还在向下探着,撕开她的衣服。
结结实实的一声,男人摔进一堆破烂的桌椅中,她一双眸子逼近男人的脸,看着他在逼视下脸色发青,冷汗直流。
“你去死吧。“她说,声音出奇甜美,但随口一吐确是如此恐怖的话。
不能随便杀人呐……
她愣住了,谁在说话?
她绞尽脑汁,可那个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
琅城的集市热闹非凡,街边鼓鼓囊囊的是挂满架子的商品,人们的嬉笑声,贩夫走卒的叫卖声,鸡鸣狗吠声混在一起,充斥着家长里短的生活气息。
炳知澜兴致勃勃地东瞧西看,他一身低调的蓝袍,那袍子以金丝饰边,琉璃为扣,用料为上好的南云丝锦,粗看并不张扬,却处处彰显着不菲的价值。极安一身黑衣,抱一柄长刀,紧紧跟着。
“阿极,别那么紧张。“
“是!“
炳知澜无奈地笑了笑:“你说什么?“
“我是说……好的,主人。“
她把长发扎起来,逃出来后,为了躲避那个追捕,她易成男子之貌,但长发太过眨眼,她开始后悔把头上的金饰步摇全丢了。
“哦,糖画。“
“那是小孩子的东西,主人您有失身份了。“
炳知澜已经走了过去,摊主正画着一只灵巧的糖鱼。
突然,四舍巷里冲出一群黑衣人,他们行动迅速,目标明确,站着血腥味的利刃直指炳知澜,极安神色一紧,抽出长刀。
“主人离开!“
炳知澜握紧腰间的佩刀,斩杀两个近身的刺客,他犹豫了一下,冲向和刺客纠缠的极安。这些刺客身手狠辣,像一群亡命之徒,不惜受伤也要击中对手,两人奋力厮杀,街巷遍地鲜血,行人早就吓得四散逃离。刺客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地上铺了一层尸体,但他们源源不断地涌来,重重包围中,极安和炳知澜越来越吃力。暗处射来一枚重镖,扎进了炳知澜的左臂,佩刀脱手,炳知澜心想不妙,下一刻,一柄凌厉的剑呼啸而来。
躲不开了,炳知澜想,他原以为死亡离他很远,却突然与它碰面了。
“没事吧。”清甜的一声询问,炳知澜抬起头,没有人头落地,没有血溅当场,他还活着。
一个身影挡在他的身前,手握一柄通体通透、仿若由水晶打造的武器,那武器和二郎神的三叉戟有些类似,却更为纤细精巧,两端皆是可夺人命的羽毛状利刃。那个纤素的身影犹如鬼魅,翻飞旋舞,刺客只在颈上多了一道细细的伤口,便无力倒地,脑袋滚出好远。
“来这边!”炳知澜被拉住胳膊,伤口抽痛,他步履蹒跚地任人拉着,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七拐八拐。
拉着他的那只手松开了,炳知澜靠在湿滑的巷壁上喘息,他满头冷汗,指甲泛出异样的青紫色。
“多谢——”炳知澜说。
面前的人衣着破旧,却生着一副极俊俏的容颜,肤色凝白,面容如水,他的唇色有些淡,像水彩晕上的一点浅粉,眼眸却漆黑如夜,瞳孔由外向内沉淀成梦幻的晶蓝,眸中似乎总有淡淡的疏离和点点迷思,他咧嘴笑了,长发倾斜如瀑,在微弱的阳光下泛光。那柄光芒四射的武器伴在他的身侧,透明的戟尖上沾着鲜红的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到地上。
“不必客气。”他笑着说,炳知澜惊觉自己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