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临,原本只有兽嚎虫鸣的围苑猎场,被轩辕厉一干人等的狩猎之行打破,此刻猎场内,三处大营皆是灯火通明,尽管三处大营相距甚远,彼此之间却仍是能遥相望见。
其中一座大营主帐前,两名侍卫举着火把分立两侧,苏懿从帐内走出,负手立于帐前,一对鹰目久久注视着远方轩辕厉所在的那座大营。
韩正也是从帐内走出,来到苏懿身后,接过其中一名侍卫的火把,并示意两名侍卫离开,犹豫片刻之后,终于是开口:“国公可是下定决心了?”
苏懿依旧凝视着前方,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
“微臣有些担忧。”见苏懿未曾开口,韩正紧张地用袖口擦去被火把炙热的温度所烤出的汗渍,轻声道。
闻言,苏懿徐徐侧目瞥向韩正。
“韩尚书有何疑虑,不妨说来听听。”
“晋帝文治卓绝,武功强盛,微臣担忧,担忧此番出行,晋帝已有防备,稍有不慎,恐,恐陷万劫不复之地。”韩正脸上已是汗如雨下。
苏懿没有作答,只是静静地听着。
“况此番,四王皆在,此四人皆乃今世枭杰,皆具万夫不敌之勇,且以凌山之谋略,赫连铭之智勇,拓跋豪之胆识,澹台岑之机敏,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被这四人察觉,到那时必然形成诸多阻碍,不知国公打算如何应对?”
苏懿终是转过身盯住大汗淋漓的韩正,缓缓走近韩正身前,接过韩正手中火把,轻轻点头道:“韩尚书有此疑虑,足见韩尚书虑事周详,将来大皇子登基,必将予以重任,到那时还望韩尚书多为大皇子分忧,勿要推辞。除却凌山,另外三王,我自有应对之策,请韩尚书切莫为此徒生忧虑。”
听到苏懿许以重诺,韩正忐忑的心境也是平复下来,思忖片刻之后,又是不安的开口道:“可晋帝乃千古强盛之君,此时又有凌山在他身边,怕是比三王加起来还要难以对付,除非国公真的想,想。”
苏懿紧紧盯着韩正,一脸严肃,佯装不解的问道:“想什么?”
“弑君!”
在苏懿的注视下,韩正顿觉头皮发麻,情绪紧张难以自控,在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之后,全身瘫软,重重地垂下头,不敢再看苏懿。
“哈哈哈哈!”
闻言,苏懿仰天大笑,笑声响彻云霄,惊飞了不远处树林里的一只夜鹰。
“韩尚书可莫要乱说,弑君这罪名可不是何人都能背得起的!想我苏氏一脉,皆忠心效命于晋帝,何况晋帝如此厚待苏氏族人,老夫虽然愚钝,却深知不可行这大逆不道之事,以致被天地摒弃,受世人唾骂。”
此言一出,惊得韩正慌忙跪伏在地,不断掌?自己双脸,颤抖道:“微臣该死,微臣不该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还请国公责罚!”
苏懿双手扶起被吓得不敢抬头的韩正,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幅度,轻声道:“韩尚书请起,天色已晚,我看韩尚书也累了,不妨回去歇息吧。”
韩正惴惴不安地起身,手脚慌忙准备马上逃离这座大帐,不敢回头,心知此刻苏懿正盯着自己,不由得后背发凉。
苏懿目送那道惶恐远去的背影离开,又是望向轩辕厉所在的大营,眼神冰冷,口中低喃道:“好女婿,你我本可相安无事,可你却为了能让轩辕策顺利坐上太子之位,暗中肃清我苏氏一族的耳目,恐怕老夫这支老荆棘就算被你削尽了身上的刺,还是会让你觉得刺手吧?”
“若老夫不趁机先发制人,恐怕等到老夫身上的刺被你拔干净之后,便会被你将我苏氏一族连根除掉。君既视老夫为卧榻旁虎,不容老夫苟活,那便休怪老夫视君如仇寇,不得不与君殊死一搏了啊。”
苏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便是回到帐内。
黑夜深沉,皎月无声。
大量兵马从东凉境内沧浪城中涌出,黎明时分,悉数抵至南桑境内麓城之外。
麓城内一位统领闻城外兵马之声,赶往城楼之上察看,在见到声势滔天的东凉虎贲军之后,不由得心中一惊,故作镇定开口询问道:“尔等主帅是谁,调动如此众多的兵马至我南桑境内意欲何为?”
虎贲军中一位官兵大声喊道:“赶紧打开城门,我等奉晋帝之命赶往无双城内勤王!若是尔等有所耽搁,令陛下遭遇不测,当心尔等家小因此受到诛连!”
麓城统领颇觉此事蹊跷,继续问道:“若陛下有危,为何不就近召我南桑云麓营将士入皇城勤王,却要舍近求远,诏命你东凉虎贲军千里迢迢过去勤王?不怕贻误战机吗!”
随后虎贲军队将士向两侧移动,腾出中间一段空隙,一位主帅与三位统领身胯战马从中出现在麓城城楼上众人的视野内。
那位统帅与身后三位统领赫然便是萧亢,苏彧,苏贲以及司徒婴四人。
萧亢望向城楼上那位统领,震怒道:“陛下之意岂是尔等宵小之辈轻易能够度量?我等奉命赶往围苑猎场勤王,不容耽搁,本都督亲率大军星夜兼程赶至此处,尔等若是贻误王命,怕是连南叔王也会有性命之危!”
闻及此处,城楼上那位统领不得不放下心中疑虑,命令副官打开城门。
“原来是萧大都督,我等身负守城要职,不得不谨慎处理,还望萧大都督勿怪,卑职已命人打开城门,都督稍等片刻。”
萧亢率大军进入麓城后,麓城统领等到虎贲军消失在视野里,自言自语道:“奇怪,云麓营将士离皇城不过千里,勤王这等大事怎会与我等毫无关系?”
虎贲军离开后,整座麓城,便又是回归了往日的寂静,只是无人知晓,这片寂静再数日之后便会被打破,从此再难平静下来。
而这位统领也并不知道他会因今日错举闯下滔天大祸。
此刻天堑关北齐王府议政厅内,祁落寒,姜辽,马盖,徐贲四人身披白袍银凯立于其中。
姜辽,马盖,徐贲三人面带疑惑,齐声不解道:“不知祁将军深夜召我等前来有何要事?”
祁落寒扬起手中密诏,道:“皇后急召我等率军前往中绕境捉拿乱臣贼子。”
三位统领面面相觑,姜辽率先开口问道:“中绕境在并肩王治下向来安定,怎会有叛逆之徒?”
马盖思忖片刻之后,亦是说道:“是啊,就算中绕镜内有叛逆之徒,也当由陷阵营将士平定叛乱,岂有调遣我玄甲军之由?”
待姜辽,马盖说完之后,徐贲亦是问道:“方才祁将军说,密诏是皇后所传?”
闻言,祁落寒目光深邃,质问道:“怎么,徐统领是想不尊皇后之命?”
“我玄甲军向来只奉陛下之意,尊齐王之命,皇后无权调动。”
祁落寒双目紧盯徐贲,一字一顿道:“依徐统领之意,是想违抗凤命不成?”
“属下不敢,只是后宫不得干涉政事,还请祁将军务必给我三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祁落寒走到徐贲身前,用力拍了拍徐贲双肩,低声道:“好,我就给你一个理由!来人,将这个叛臣贼子拿下!”
声音落下,从议政厅四周突然涌出百名侍卫,将三位统领团团包围。
徐贲见此情形,双目瞪圆,眦眼欲裂,怒嚎道:“祁落寒!齐王在哪!?齐王失踪一事可是你一手操纵!?”
徐贲此话一出,祁落寒未作应答,便背负双手,走到齐王座前坐下,沉声道:“今日起,我便是齐王!”
而后看向姜辽,马盖二人,厉声道:“你二人可愿奉皇后密诏与本王前往中绕境诛杀逆贼?!事成之后,皇后必有重赏!”
姜辽,马盖二人对视之后,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
二人当机立断跪伏于地,异口同声道:“启禀齐王,属下领命!”
与此同时轩辕厉大帐内,凌山与轩辕厉相对而坐。
“当年陆离之死,可与苏氏一族有牵连?”轩辕厉沉声问道。
凌山点点头,思忖片刻道:“原来陛下早已查明此事,我也是近些年才有了眉目,只是苏氏一族势力过于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关陛下国本,我一直不敢轻举妄动。陛下既已知晓,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轩辕厉冷笑道:“哼!苏懿这个老狐狸,你我举兵之时,若非钱粮不济,难以支撑,本想借助其财力巩固军力,没想到反而被这个老狐狸利用,使得他苏氏一族如今根深蒂固。却是朕小瞧了这个老狐狸,才引狼入室,如今这个老狐狸一身荆棘,着实刺手!”
“当年朕的将士们人人自危,早已生出反叛之心,皆欲另投他人,若没有这个老狐狸,倒也没有朕的雄图伟业。这个老狐狸起初只是想依靠朕的实力好在乱世之中保全苏氏一族,估计连他自己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可以危及朕的江山,如今储位之争愈演愈烈,这个老狐狸必然深谙无法如同从前那般明哲保身,这盘棋他若是输掉,便可能断送整个苏氏家族,这些年他暗中运营,又在昨日宴会上串连群臣明着将了朕一军,朕料他必然有了反叛之心。此番召五王前来,便是想彻底诛杀此僚,否则朕百年之后在九泉之下恐也难以安心。”
“前些日子,上衫寡竟然离奇失踪,定然与那个老狐狸大有干系!这个老东西心机深诲莫测,朕颇为头疼!凌山,你如何看待此事?”
闻言,凌山眉头深锁,陷入思绪当中。
凌山蓦地想起十年前东凉军中有人欲陷自己于死地,再经轩辕厉提醒上衫寡失踪之事,顿觉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惊呼道:“不好!中绕境,南桑境恐危矣!”
就在此时,大帐外一声虎啸响起,声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