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闭眼等死,已然昏死过去。然而他想象中刀剑加身的画面却未曾出现,因为一把黑铁大剑在千钧一发之际,隔开了对面两大高手的刀剑,也因为一位身披火红狐裘的老者突然置身于谷中,让场中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在这茫茫无际的天地间,唯余雪的白,因此那把黑铁大剑很是惹眼,那身火狐裘袄也同样如此。
只是这把剑的主人周岩却很安静,他安静的检查着刘秀的伤势,安静的撕下衣角碎布给刘秀进行包扎。身穿火狐裘袄的人也同样安静,安静中透着祥和,雪白的发,眯着的眼,慈祥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魏延有些吃惊道:“咦,是你。”
“是我”
“你还敢回来”
“我答应过会回来救他。”
“你是谁?你知道他是谁?”
“周岩,刘秀。”周岩头也不回,简洁、坚定的答道。
“周岩,没听说过。”魏延冷冷道“咦,你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问?”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我偏要叫你知道,我姓魏,叫魏延。”说着他指着身旁的黑袍老者道,“这是我三叔魏蛮,至于什么身份,等你到了那个高度,自然会知道,但是他肯定不陌生”魏延有些傲慢的指了指一袭火狐裘的张老说道,“你问问他,他救得了吗?”
周岩回头看了一眼张老。只见张老仍是眯着眼,像土财主那样懒懒的道:“什么魏延魏蛮,不就是都姓魏么,我认识姓魏的人多了。”
魏延听得此话不由一愣,继而一张脸变得铁青。
站在一旁的魏蛮,在听到魏延报自家名号的时,脸已经渐渐板了起来,这时脸色则变得更加难看,他冷声道:“哦,阁下真以为跻身先天就能为所欲为了?”
“难道这里还有人能留下我?”张老眯眼笑道:“我能悄无声息的来,自然能够不留痕迹的走,当然,若是有人挡着道了,我也不介意杀几个人。不过,刀剑拳脚不长眼,杀死人来可不分贵贱……”说完,张老看着一脸愤怒的魏延,似笑非笑,眼神耐人寻味。
看着张老如此看着自己,魏延脖子不自觉往后一缩。世人或许因为俗世间先天强者已不可见,因此不知道先天强者的实力,然而魏延所在家族,却不乏若魏延一般的先天强者,更何况他自己也已经是半步先天的存在,因此更加明白先天强者的恐怖。
若说后天武者是咿呀学语的婴孩,那么先天强者就是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而且,这个小伙子还永远不会筋疲力竭。那么,可想而知,一个先天强者若想要杀死一个后天巅峰的武者,不会比踩死一只蚂蚱难。即使魏延已经半只脚迈入先天境界,但充其量也只是一只比较大的蚂蚱,他相信如果对方真决定要杀他,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虽然三叔魏延同样是先天强者,但是谁能保证他不会大意呢?
想到这,魏延的后背瞬间惊起一身冷汗,俊俏的脸庞也变得苍白。冷风吹过来,他打了个哆嗦,才回过神来。只是此刻,他没有像刚才那般倨傲,趾高气扬的站在魏蛮的身边,反而往后默默的退了两小步,躲到了魏蛮的身后。
魏蛮没有出声,而是轻轻往前迈出一小步,将魏延挡在了身后。此时,魏蛮的心情有些凝重,对面火红狐裘的老者瞒过自己的感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谷中,已经让他有所警惕了。现在,又是在无形间泄露了一丝气机,便让自视为天才的魏延心神受损,冷汗连连,这不得不令他谨慎对待。或许像魏延他们那些后天武者难以察觉到其中的危险,但又岂能瞒得过他魏蛮这样的先天高手,刚才对方若不是选择救人,而是偷袭自己,恐怕自己也会狼狈不堪,想到这里,他心中涌起一丝后怕,同时划过一丝庆幸。
魏蛮看看一脸谨慎的魏延,又看了看早先入场,镇定自若的周岩,暗暗叹了口气。但是仍旧强硬道:“阁下别忘了,你手中的刀剑能杀人,我手中的刀剑也不是用来掘地的。”说完也将目光转向正在刚给刘秀包扎完伤口的周岩,阴翳异常。
张老此时却仿佛睡着一般,对于刚才魏蛮所说的话充耳不闻。
此时刘秀一方残存的五六个死士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将刘秀团团围在中间,周岩则站在圈子的外面,毫无惧色,他伸手将背上的黑铁大剑取下来,竟是做出一副随时准备迎敌的样子。
魏蛮摇了摇头,有些懊恼,又有些无奈。
令他懊恼的是当初若不是魏延这小子硬是要自己动手,暴露了行踪,事情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想他一个世人尊崇的先天高手,半途截杀一个后天境界的小辈已经令人不齿了,而结果却是让人一路逃到这里。现如今眼看就要成功了,对面的援手却到了,还是先天高手,而自己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还要投鼠忌器,担心对方狗急跳墙,将家里寄予厚望的天才给击杀于此,可谓是满腹憋屈。更为可恶的是,此次任务暴露了不说,还将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敌人,虽然很少有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但是对方既是先天强者,又是秦国的高层,那么通过自己的姓氏也一定能够猜到自己所代表的势力,这后果可就有点不妙了,因为这关乎到当初制定的整个计划。他也不是没想过凭借自己掌握着一些精妙的剑法,和手下几位后天巅峰高手的牵制将对方拿下,可正如刚才对方说得那样,如果一心逃命的话,他没有任何的机会留下对方。而只要这里有一个人走脱,那么此次任务就注定是失败。
魏蛮自然不甘心,无论是谁,处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甘心,所以他向前跨出一步,随后伸手从身后腰间取出一把细长的剑,他没有说话,但目的很明确,打一场再说。
魏蛮要打架,对手自然是同样处在先天境界的张老,只是张老却仍旧没有觉悟一般自顾自眯着眼打着盹儿,仿佛周遭发生的事都与自己无关,一如这风雪,不管雪中有谁,它依然自行其事,窸窸窣窣的飘落下来。
张老当然不会毫无戒备,魏蛮既然已经不再顾忌其他,那么就轮到他自己有所顾忌了。看似随意的站在那里打盹的张老,实际上是在权衡利弊,打自然是打不过,对方整体实力上占优。可要逃,貌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估计除了他自己能逃走,其他人都得死在这里,这当然违背了他的初衷,好歹是为了救人而来,结果再搭上周岩的一条命,怎么都说不过去,那么只有……
在众人的注视中张老动了,首先是睁开了那双一直眯着的眼睛,只见他浑浊的眼神由此变得清明,眸子里泛出冷光,夺人心魄。接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把朴拙的战刀,这刀长三尺六,宽两寸半,刀背厚而宽略有弧度,刀刃窄而利兼有锯齿,正是秦国玄武铁骑中的标配。张老抽出战刀的同时,自身也向前迈出一大步,一步之后,他浑身上下的气质也由温暖和煦变成锋芒毕露,凌厉异常,像一把刚刚开锋的刀。
张老横刀,风雪跟着咆哮,众人也随之散开,此时,无论是周岩、魏延,白袍刺客或是黑衣死士都已退出去半里之远,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场惊世之战。
静,安静,寂静……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张老和魏蛮都还没有出手,他们死死的盯着着对方,魏蛮那件黑色的风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早已覆满了雪花,不止袍子上,他整个人都被附上了雪花,唯余阴翳的眼神漏在外面,犹如夜里的猫头鹰的目光一样,阴森漠然,而对面穿着火狐裘袍子的张老,也披上了一层白雪,此时更像是一匹雪中的饿狼,只见他的眼里仿佛血红一片,丝丝的厉芒闪过,犹如要择人而噬一般。
一片鸿毛伴着雪从天空中打着旋儿地飘落下来,它跟随者风的旋律跳着轻盈的舞蹈扑向大地的怀抱,终于快要到了。鸿毛变得有些激动,因此当它落在了一个黑袍老者的鹰钩鼻附近时,不禁想向老者分享自己的快乐,让他观赏自己的舞姿,于是鸿毛在老者鼻尖翩翩起舞,丝毫没有考虑过后果。
魏蛮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片似雪的鸿毛落到鼻尖,在上面丝丝颤动,那种酥酥麻麻之感,令他不自禁的想要打喷嚏。他尽量的控制着,只是那种痒痒的仿佛儿时父亲胡子刮过脸颊的感觉让他越是想要控制,越是情不自禁,也像治水用堵一样,堵的愈厉害,最后水的冲击力愈大。终于,那种喷嚏被堵住将出未出的感觉压倒他的控制力,他急忙内息灌注两腿,轻身一跃,身子向后倒退而去,接着一个喷嚏,涕泗横流,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了,而他蓄积了半晌的气势就是像开了闸的水一样,一泻千里。
正在这时,张老动了,只见他高高跃起,犹如一只翔鸟般,简单粗暴的一式满江红向魏蛮斩去,刀光流转间一道血色的光华自刀上亮起,照亮整个山谷,映得满山红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