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湖南端,远望可见麇獐山口。范蠡、果卡、季祛病、渔父、儒稚五人坐在船上四处观望。
范蠡:你们看看这里的东面南面,发现什么商机了没有?
渔父:这里都是沼泽,能有什么商机?
范蠡:从这里沿麇獐山东麓一直往南,能通太湖吗?
果卡:不能。这条水溪只到麇獐山东边一点,再向南都是芦苇荒草。整个五里湖东西两个湖区,只有梁溪河一个口子跟太湖相连。梁溪河发源于姑苏山,一直向西流到这里形成五里湖,五里湖的水再通过宝鼎山下的河口流向太湖。
范蠡:梁溪河距离太湖边这么近,为什么没有直接流进太湖呢?
果卡:姑苏以南向西是连绵不断的山丘,一直断断续续连接到这里,阻挡了雨水入湖;姑苏以北向西沿着大江一线更是连绵不断的山丘,只有姑苏以东虞山下一条人工河道——望虞河通向大江。从姑苏一直到我们这里西面的延陵,雨水既不能直下大江,也不能流入太湖,这就是方圆几百里内小湖无数的原因。
范蠡:宝鼎山下梁溪河口的水,是否一直在向太湖流动?有没有从太湖向五里湖反流的情况?
渔父:这个我清楚,我常年在太湖里打渔,五里湖我也常来。五里湖的水面夏季比太湖高一尺,冬季高半尺,一直流,不会反向的。
范蠡:渔父老仗,这一带的沼泽湖面你进去过吗?能行船吗?
渔父:大多数地方水深只有一两尺,里面有水道;水道可以走船,其他地方不行。
范蠡:好,清楚了。季先生,果卡头人,你俩看,在这里围湖造田是否可行?
季祛病:我看可行。沿着麇獐山东边挖开一条渠道,引水南进太湖,把相应的梁溪河南岸堤坝加高一点,基本上积水可以排尽。
儒稚:我设计了一种水车。在大田里多挖沟渠,将沟渠里的积水用水车排到渠道里,这样,田里就可以做到基本干燥了。
范蠡:对喽。叫你来就是看上你的水车啦。要是把这一带的水都排尽,最起码可以造出万亩良田来。怎么样?大伙说说,敢不敢干?
季祛病:这是万年的好事,咋不敢?
果卡:好,的确是太诱人啦。只是咱们没有这么多人手呀?糍粑烤鱼,烧窑烧砖,炼铜炼铁,我部落的人手已经四脚朝天啦,哪有人呀。
范蠡:人好办。季先生,你即刻在毛岸里、洛社、青阳、暨阳、梅里、鹅湖几个集镇张贴布告,就说:锡山朱公招收劳力围湖造田,出工一天获米三斗;凡连续出工三十天者,可获得购买租种新田的资格;新田卖价比现有价格低三成;租种新田时,朱公出种子、农具、耕牛;收货后农户按十取二交租。你俩看这样可行?
季祛病:我看这样行,出工时可以挣点粮,租地时不要花本钱,地租又很便宜。这些条件最适合赤贫的农户。我再派人到广陵、泰兴去广告,肯定人多的是。
果卡:大将军,你真是神啦。你这么一眨吧眼,万亩良田就出来啦。太好啦。
范蠡:圣人云“人皆知桂可食,故伐之;皆知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故,以人皆知而商之,常利之商也;以人皆知无用而商之,大利之商也”。经商之道,就是要善于化无用为有用,化小用为大用。利就在一个“化”字中。儒稚,你再好好测算一下,从麇獐山东边找好开渠路线,不要规整好看,也不要贪图径直,只要能沟通太湖,能排水就行。然后沿着主渠再放射出诸多小渠。
儒稚:大将军放心,这一代地形我以前也看过,熟悉;听你刚才一说,我就在脑子里找方案呐,可行,不难,给我二百人,半年我就能开成主渠。只是太湖水位跟这里差不多,单靠水渠排水恐怕很难排干。
范蠡:你先规划好,开渠的事交给季先生去办。你主要的任务是做水车。你到各个集市去招收木匠手艺人,做上两百架水车。水车配合小渠,小渠配合大渠,我想,开出一大片水田来,应该难度不大。
季祛病:没有问题,我们只种水稻,不种黎黍,只要能下地就行,有点水也不打紧。
范蠡:好。让咱们一起来干这件大事——围湖造田,变漶漫为良田,改泽域为粮仓。若我们这里能够成功,再把这种办法推广到整个江南,在延陵、暨阳、沙洲开几条大渠引水入江。你们想,那将是一个什么场景呀——千里江南,绿禾如毡,稻花香溢,谷堆如山;好一个锦绣江南哇。走,咱们到山上再好好看看,好好谋划谋划。这第一步一定要走好,走稳妥。这件事就委托给季先生、儒稚你们俩了。我呢,只管出钱,别的不管。小困难自己想办法;大困难大家拿主意。我过两天要到北方齐鲁一带办朝廷的事,你们不要等我,马上就着手开办。开工之前,在这边山顶上盖一个土地神龛,祈求这里土地神的谅解和庇护。
季祛病:诺。
范蠡:走,咱们划船把这一片都仔细看看,实地测量一下。
渔父撑着船向东南行去。范蠡坐在船头,亮起嗓子唱起来:
禾苗青兮,青青离离;
恍兮惚兮,我心戚戚。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稻花香兮,香香甜甜;
恍兮惚兮,我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谷穗黄兮,金光灿灿;
恍兮惚兮,我心坦坦。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船行渐远,歌声渐小,云缝里露出的一抹金光正照在小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