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东北娄河口。芦苇丛中一片空地上有一北向供案，供案最内端有一香炉，香烟正浓，香炉外是五个小鼎，内盛牛羊猪马狗牲头，再外摆放着七个内盛各色糕点果品的供盘。吴国公子季子跪在香案前，祭师口中喃喃祝祷，其后跪着一千多人。良久，祭师带着两人将诸牺牲躯干投进江里。又良久，众人起身，祭师用小刀分割胙肉放入盘中，季子先吃一块，然后将胙肉分送众人，每人一块。
范蠡站在不远的高处静静地看着，直到季子分发胙肉结束，方才走近前来。多人突见范蠡即刻拔剑相向，季子赶忙阻止并向范蠡行五体投地大礼。季子向众人解释救命之德备船之恩，众人向范蠡行跪拜大礼。范蠡向后招手，范智几人赶着七八辆牛车过来。
范蠡：知道先生要远行，远行人最需要的是给养。我特地准备了几石能长期存放的糍粑和烤鱼，聊添先生茶余之需。还请季先生笑纳。
季子再拜：谢范先生。此生恐难报答先生了。
范蠡：季先生打算浮海去哪里？是去齐国吗？若是，齐国现任丞相田常与在下关系尚可，在下可书信引荐。
季子：谢范先生。我等打算去海外东瀛。上天可怜祖宗保佑，在东瀛或许可容我辈继续奉祀。
范蠡：东瀛乃传说仙境之地，季先生此去是否太过冒险？
季子：非也非也，我的队伍里就有曾去过的人。东瀛其实是一群岛，自极北逶迤向南，大大小小岛屿上千，人口稀少，民风淳朴。只要风向顺利，就不会有太多危险。请先生放心。
范蠡：大海茫茫，你怎么辨认方向？不能侥幸哇？
季子：范先生放心。现在是冬至时分，东瀛就在启明星北极星的平分再平分的东北偏东方向。只要我们一直往东北偏东航行，就必然会到达东瀛的某一个岛屿。
范蠡：原来真有此处。倘若当地人不容，双方争战起来，你怎么办？
季子：不妨。当地土人个子矮小，尚处在使用木棍石器时代，不知农耕。我带去的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以一当十。等站住脚后，我的族人还将陆续前往。这一次我还带了不少匠人，到了那里以后，先开荒种地养活自己，然后教授当地人种植庄稼、学习手艺。就像先祖泰伯当年在梅里那样。我想，日久见人心，当地人不会太难为我们的。先生放心。
季子招手引来一青年。
季子：他就是我曾经说过的季祛病，我姪儿，所居在锡山山北的毛岸里，离先生不远。留在吴地的族人以他为首。锡山矿冶他是主持。先生想搞矿冶直接吩咐他就是。先生大德，吴地季家就烦请先生多为庇护了。
季祛病跪见范蠡，范蠡搀起。
范蠡：季小先生想恢复矿冶吗？
季祛病：大将军见笑了，家产已被越国抄没，我上百冶户正衣食无着呢。怎能不想恢复？
季子：祛病，我走后，范大将军就是我季家的靠山，你一定要听从大将军的安排。
季祛病：叔父放心，我乃亡国亡家之人，倘能苟活已属不易，焉敢造次？只盼叔父早传佳音以安忐忑。
季子等众登船起帆，如血夕阳下，三条大船向东顺大江而去。范蠡、季祛病等挥手送行，面色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