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范蠡到孙武屋子里闲话。
范蠡:先生,你的兵书我有幸拜读过。只是我有一个疑问总想当面请教你。
孙武:范先生请说无妨。
范蠡:先生说“兵者,诡道也”。先生还在书中大谈特谈了间谍的各种形态用法。我一直在想,这句话不仅能用在战场上,若是被用在政治上、商业上、日常生活中,不是也能取利吗?
孙武:范先生说得对。其实我认为,政治、商业跟军事是一样的,只是战场上流血,政治经济不流血罢了。
范蠡:如果人们在日常的生活中都用“诡道”,都不说实话真话,都要耍心眼搞阴谋,先生,我都不敢想,那样一种社会——尔虞我诈、欺骗来欺骗去,人们还怎麽生活呀?
孙武:你知道我为什么隐居吗?
范蠡:难道说,先生正是悟道了这一点?
孙武:正是。我是有些后悔了。当初写这本书时只有二十多岁,少不更事,还以为干了一件多出彩的事呢。直到攻破了郢都,伍子胥鞭尸楚王、吴国将士祸乱郢都时,我才猛然醒悟——我干了一件多愚蠢的事呀——不但教人怎样更便捷的杀人,而且还把人心给教坏了。覆水难收呀。我还有什么脸面在世上抛头露面?只能在深山老林里度过残生啦。
范蠡:先生也不必太过于自责。现在这个社会,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时代,任谁都想在这个大时代出头露角。即便先生不这样写,也会有其他人这样写的。不要紧,道家讲究法自自然、返璞归真。就用道家的思想来改正这个偏差吧。
孙武:我也是这样认为,老子的一篇道德经,若要细细的读进去,不仅是一篇讲道理的好书,而且也可以说是一本至高无上的兵家之书。
范蠡:是呀,我的兵法都是从那里学来的。
有家人来报,朝廷有客人前来。范蠡告别孙武,回到客厅。
夏若诚、湛舌庸、窦皋如三人来到五里湖范庄。其时正值早春时节,柳泛鹅黄桃绽嫩脸,春风染绿,艳阳醉人。一路上窦皋如心旷神怡,夏若诚、湛舌庸满脸苦瓜。来到范庄客厅坐下,百里夷香亲自为几位大臣斟茶。
湛舌庸:范大司马好自在呀,柳绿桃红山风醉,柴门茅舍神仙家。我等老伙计可是苦死啦。
夏若诚:现在国家局势危急,闲话就不说了。大王特让我们三个代表他前来拜访,恳请大司马不顾前嫌,出山挽救国家。
范蠡:你不就是大司马吗?你们还要来请谁?
夏若诚:大司马见笑了。当初你辞职归隐,大王无奈,才临时让不才滥竽充数的。不经风雨不见彩虹,不历霜雪不知松柏呀。大司马走后,正值多事,满朝文武皆公认范大司马文可比管仲,武不让孙子,举国渴望呀,万望大司马不计前嫌救国家于水火。
范蠡:夏大司马真是好口才。我是个楚国人,不宜在越国朝中走动。文大夫的下场还不足以为戒?
窦皋如:上将军与文太宰不同。文太宰虽在越国当政二十年,但他心里始终不能忘怀自己的楚国身份,不肯与我越人融为一体。就像大将军以前讲过的“借生、寄生、共生”道理一样,文太宰在越国一直都只是借生;不像上将军,早就跟我等化为一体,最起码也是共生关系。我等从未把上将军视为外人,上将军也未曾视我等为外人。
范蠡:我一向自认为早已跟越国融为一体了,二十多年来从未有半点离散之心。我想,文种、冯同应该和我有同样的思想,否则,他们俩不会这么久不回楚国。你们刚把吴国打败,自己觉着腰杆子硬气了,立马就变脸叛楚,甚至殃及我们几个一心为你们服务的楚人,实在是让人寒心。
湛舌庸:冯同将军的死,实在是一个意外。大将军也知道,越国土人一直都有私斗的风俗,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眼睛里根本没有王法。诸暨郢虽然是大司寇,但同时还是僚僮土著的大头领。他做事一直都是顾头不顾腚意气用事,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大王早就骂过他了。还望上将军不再已此事为芥蒂。
夏若诚:是呀,大司马。可不要跟诸暨郢那些土人一般见识。他们断发文身,不从教化,害得我们也一同被中原视为蛮夷。
窦皋如:文太宰的死,虽说我等有错,但真正的错还在文太宰自己身上。上将军可能还不知道,冯同事件出来后,诸暨郢截获了文太宰发往楚国的信件。信件里文种请求楚王尽快发兵攻打我国,救援他和芈季爰公主。信件里还详细描述了我国各隘口的边防情况、兵力配备以及国家面临的困难等等。大王说,诸暨郢监视文种不是一年两年了,许多年来,文种都在充当着楚国间谍的角色。上将军是个带兵打仗的人,试想,若你身边最重要的人一直都在充当着别人的间谍,你会做何感想?上将军的为人,二十多年来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头的,上将军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心地清澈,上将军可能还不知道,大王命人给上将军树了一个金身坐像,就放在朝堂王座旁。大王真的是想念你呀。
范蠡:这我还真不知道。别的不说,为越国鞠躬尽瘁殚精竭虑,我自信还是做到了的。
夏若成:大司马就是品德高尚,是我等学习的楷模。大司马,现在国家面临的局面想必大司马也清楚,我等已是焦头烂额,大王也是寝食不安。大司马要是再不出来帮我们一把,越国这次可能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范蠡:你们不再忌讳我是楚国人了?
夏若成、湛舌庸、窦皋如三人同声道:不忌讳不忌讳。
范蠡:你们不怕我是楚国的间谍了?
湛舌庸:上将军真会开玩笑,我们堂堂的上将军,怎么会是楚国的间谍呢?
范蠡:你这话说得不对。文种贵为太宰,你们不是也说他是间谍,把他处死了吗?
窦皋如:上将军,有些伤疤就不要再提啦,不然你疼我们也痛。这一回,你就全当帮一帮我们这帮老兄弟,帮一帮大王。你看可好?
范蠡: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怎样呢?这样吧,我先说一些想法,你们带回去跟大王说。如果大王同意我的想法,我就回去;若不同意,我回去也没用。你们看如何?
夏若诚:好好,你说吧,我们一定记着。
范蠡:第一,回去带兵可以,但大司马一职我不再当,另外给一个名义。第二,将文种、冯同厚葬,以安抚楚国人心。第三,将吴国侵占的楚国土地全部归还楚国,重修两国盟邦关系;将吴国侵占的鲁国、宋国、齐国土地也归还各国,为北上争霸铺平道路。第四,向周王庭进贡,尊周王为天下共主。第五,我想开一个讲坛,有点儿像鲁国杏坛,做一些融入华夏的教化性工作。第六,一旦战事已了争霸完成,我将归还军权重归山林,专心做我想做的事。
夏若诚:就这六条?还有吗?
范蠡:没了。若朝廷愿意执行这六条,我愿意出山,想尽一切办法化解目前的困局,然后辅助大王北上争霸。
夏若诚:好,一言为定。事态紧急,我等马上回去汇报。
范蠡:吃了饭再走,我请你们尝一尝太湖三白。
夏若诚:改日改日,等危机过去,我等好好来叨扰大将军。
三日过后,夏若诚带着豪华马车来到范庄,接走了范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