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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庆

尹洹牵起沈夕左手走出金亭,不远处早置好了案几,上面摆有两杯酒和刚烧起的三炷香,珍奇贡品更是无数。尹洹拉着沈夕跪到案几前黄色蒲团上。尹洹自叙姓名,向天拜了八拜,沈夕见他如此,只好拜了下去。拜天已毕,两人端酒饮尽。尹洹向沈夕道:“朕身为天子,此时此际,天子之称未免唐突,我比你大了几岁,今日往后,我就叫你一声贤弟可好?”沈夕不敢拒绝,也连叫几声大哥,两人对拜两记,互握双手,均笑了起来。

云笙道:“你俩这般高兴,我敬你们一杯。”拿过沈夕用过的杯子,倒酒喝下,小脸红扑扑的,说道:“结拜兄弟,那可不是亲兄弟,万万不能错了。”尹洹道:“皇妹这话可不对,亲兄弟固然有血肉之连,结拜兄弟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却不是亲兄弟能比的。”沈夕也道:“大哥所言甚是,只消兄弟活在世上,皇城再有危难,兄弟必定义不容辞,赶来相助。”

尹洹哈哈一笑,拍着沈夕肩膀道:“有贤弟这番话,大哥的江山都可拱手相让!”随即脸上笑容隐去,一摇头道:“皇城危难,何尝不是因我而起,竟连累无数将士白白送命。也怪大哥糊涂,错任了一些小人,若我身边的红官个个如贤弟一般,也不至出这等大错。贤弟,你说我这皇帝当得坏不坏?”

沈夕道:“我没做过官,我不知道,可兄弟认为,即是天子,当先为黎民百姓着想,只要百姓过得安稳,士兵得其所需,便有十个郑天冲,也聚不起一万人!”

尹洹喃喃道:“为百姓着想,为百姓着想…”沈夕道:“兄弟不懂朝事,话语未免不敬。我来自西域,那里人不比东海多,可百姓有的吃,有的穿,人人不富,却也不穷,只要过上好日子,谁也不会去想叛乱之事。”

尹洹叹声道:“西域我去过几次,确实如贤弟所说。先皇传位时,口谕告诫我要想稳住社稷,必以百姓为先,几年前,我也让云笙亲赴周边府境查探,当时叛军横行,市井糟乱,百姓们有苦难言,自将罪过全推到我身上。叛军何以生叛,是有人瞅准了大哥的皇位,叛军何以越积越多,是百姓责难于我,甘愿加入。只要百姓过得好,叛军自然不起,贤弟的话一语点醒梦中人,其中缘故,还是我贪恋奉言,误了天下人!”

云笙道:“皇帝哥哥,你别说了…”

尹洹一摆手道:“郑天冲之事是个教训,朕若不反思自己,未出半年,还会生起叛军,到时贤弟别说不来,便是肯来助我,大哥也绝不应允。朕自己造的孽,就该由朕自己承担,做不做皇帝倒也罢了,只可惜了先皇所托,毁了江山,尹洹死后还有脸面见各位列祖列宗么?”

云笙和沈夕相视一眼,皆不言语。

尹洹道:“红官也罢,首相也罢,都是起于大哥之手。大哥识人不准,偏偏又无敢谏之人,贤弟,你多在天子城外,百姓若有斥责之语,但告诉我无妨,皇帝一天天做,却也要一天天改正下去,你就是第二个皇帝,朕给你当天子的一切权利!”

沈夕惶然道:“不…不可,小弟告诫几句还行,若说做皇帝,我没那等本事。”

尹洹道:“咱们结拜天地,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难道要违背誓言么?你只需闲时来皇宫看看做兄长的,多指教指教,大哥就很欣慰了。”

沈夕沉吟半晌,说道:“我当不了皇帝,或许有人能相助大哥。”尹洹道:“贤弟说的是…”沈夕道:“是东宗王天宝王道长,道长他云游四海,见识不知比我高多少,他一定有办法帮你恢复朝政的。”尹洹脸现犹豫之色,道:“贤弟是让我求助一个出家人?”沈夕道:“王道长是修真之辈公认的大侠士,他素有慈心,惩恶锄奸,很久以前,他还和我刺杀过郑天冲,让他不要造反叛乱呢!”

尹洹大喜道:“果真如此,贤弟可要好生请来。”沈夕挠挠头道:“请是请得,只是道长他漂游不定,我未必能寻到。”尹洹笑道:“有如此高人,还怕等不了时日么,一年,两年,便是五年十年,只要他愿意,朕的天子城门永远向他敞开!”

沈夕长吐一口气,心想:“道长啊道长,这担子抛给你,你老千万别见怪。”

尹洹眼望别处,连连搓手,再无先前的颓废之色,仿佛久溺水中抓住了唯一一颗救命稻草。沈夕只是将自己的想法讲给了尹洹,倒真的救了东海江山。数月之后,王天宝亲赴皇城,当众讲述纳贤整军之道,又提议减课税,兴农商,少征兵,多亲民。尹洹一一传记,一一施行,东海不仅恢复了往日盛况,更成为神州最富强的一国。

尹洹转过头来,拉起沈夕的手说道:“贤弟,大哥开始还想把江山交于你,此番看来未免荒诞,大哥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宝物,你要不要?”

沈夕道:“能个大哥结拜沈夕已荣幸之极,不敢另奢他求。”尹洹道:“这宝物天下只有一个,我舍不得给第二个人,云笙,过来。”

云笙隐隐猜到尹洹的用意,脸上羞的通红,原地不动。尹洹上前拉过她,把她手叠放在沈夕手心,说道:“贤弟,云笙是我唯一的妹妹,她对你倾心早矣,只是性格有些执拗,以后还请多多照顾她。”

沈夕道:“我…我…”尹洹道:“只要贤弟愿意,朕明日…后日便昭告天下,让你们成婚。劫难已过,佳人眷属,两相美事齐聚,岂不快哉!”说罢哈哈大笑。

沈夕忽道:“不行。”尹洹道:“怎么?”沈夕道:“我…我…”支支吾吾半天,方续道:“大哥好意沈夕心领了,只是我一介布衣,出身贫寒,如今连杀父仇人都不知晓,怎敢谈论婚事,况且…我和云笙一向很好,情同兄妹,不敢有任何贪图之念。”不知为何,他心里想起的全是桓若卿身影,别了七年,情挚更甚,一听尹洹要赐婚,连忙推拒。

尹洹道:“你是我贤弟,地位比谁都尊贵,怎说得上出身不及。”云笙猛然挣开沈夕手掌,跺了跺脚道:“我知道,我就知道,皇帝哥哥,你别再求他!”泪珠滚滚而下,掩面往东奔去。

尹洹叫道:“云笙!”叫了几声,云笙头也不回,转到山后去了。尹洹道:“贤弟,你…”沈夕道:“公主待我如何,沈夕心里清清楚楚,只是有些事沈夕要赶着弄明白,若有来日,做兄弟的一定会回来看她。”尹洹道:“你要走吗?”沈夕道:“在皇宫这么些天,累得各位为我烦心,沈夕心里万分过意不去,再留下叨扰,怎成体统。”尹洹道:“贤弟客气了,再留三年五载但住无妨,皇宫就是你的家。”

沈夕胸膛一热,跪地拜下,原来他跪是出于君臣之道,这下实是对尹洹的感激。尹洹轻拂起他,说道:“既是如此,大哥不敢再留。我让御厨备出行宴,咱兄弟喝个痛快!”

当日晚上,尹洹在光沭寺布满筵席,请了全朝大臣,文武百官,唯云笙未到。尹洹沈夕两人单坐北首,大臣们敬佩沈夕的侠举,纷纷朝他举杯,说道:“沈少侠,下官董赦斗胆敬你一杯!”“下官刘信敬你!”均是仰口即干。沈夕一一回敬,片刻工夫连喝了数十杯酒。官员们竖指道:“沈少侠海量,武艺第一,酒量也是天下第一!”

沈夕神功已成,酒入肚肠,瞬间被真气化去,面色不变,更无一丝醉态。酒过三巡,沈夕瞧向席上,忽地问道:“四位皇家内卫呢?”尹洹道:“贤弟说的可是高洪高震郭闲郭瑞四人?”沈夕道:“我不知道他们名字,应该是了。”尹洹道:“他们被…被那谢少殇毒掌击中,至今尚未醒来。”沈夕惊道:“怎会这样?”

尹洹拍了拍手,传令下去,不约一会,高震四人被抬进光沐寺,放在宴席前。沈夕赶忙走上,只见四人面目青黑,身骨消瘦,叫道:“高大哥!郭大哥!”四人张了张嘴,胸膛一起一伏,毒症之象毕显。

尹洹道:“这四兄弟常年伴朕左右,贤弟服的药,他们也服了,全无作用。”沈夕道:“太医们怎么说?”这时宴席外侧几个年老官员走上几步,恭身道:“对手的掌力极其凶猛,吾等惭愧,只能保住他们一丝生息,内脏…只怕早毁尽了。”沈夕点了点头,左手拍在高洪胸口,右手拍在高震胸口,运起毒系功夫,只见两人痉挛几下,头顶足尖冒出缕缕灰烟,过了片刻,灰烟渐渐转白,两人啊的大叫,同时侧头吐出污血。沈夕移开手掌,又给郭闲郭怀驱毒。

席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瞧着地上的少年,一些武官当日见过沈夕功夫,对其深信不疑。其余文官却只听其名,心想:“这少年被传的神通广大,莫非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运功一阵,郭闲郭怀也吐出血来。沈夕收掌起身,向太医们道:“麻烦各位多开几剂滋补的方子,再有两日,四位大哥便会转醒。”

众位太医面面相觑,均是疑色,拿起高郭四人手腕把来,只觉脉象由沉转浮,由急转慢,果真恢复常态。一个太医高声唱诺:“沈少侠神功盖世,让吾等大长见识,佩服,佩服!”其他人也纷纷称赞。沈夕抱拳道:“众位太医为晚辈疗伤,晚辈还未相谢呢。”

尹洹笑道:“贤弟这简简单单一掌可胜过无数灵丹妙药,你要当医生,必是天下第一神医!”沈夕道:“大哥笑话了。”心里却极为纳罕:“谢少殇的毒功非同小可,若不是我略胜于他,再以玄功加辅,是万万医不了的。”

尹洹让人把高洪高震四人抬去歇息,起杯敬向沈夕,众官员自也相敬,举杯把盏,欢笑畅谈,不知不觉一夜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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