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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归

脚刚沾地,岳冠林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来是腿脚吓得发软,站不起来了。王天宝会心一笑,这过崖看似比拼真气,其实是提人胆魄,消人怯心,修真之士练功中都会遇到瓶颈,瓶颈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全因对未知的恐惧所致,沈夕资质虽差,倒有颗好心脏,以后若遇瓶颈,只怕未必能难住他。

歇息片刻,下得山来。三人在邻近一座废庙中睡了一晚,次日清晨,沈夕但觉屁股一痛,被王天宝一巴掌拍醒了。

王天宝道:“走,走,时日不多,还要赶路呢。”沈夕睡眼朦胧道:“回岳山两日便回去了,走这么急干嘛。”王天宝道:“谁说回岳山,咱们先绕个道,老夫手痒痒了。”沈夕嗯了一声,刚坐起身,猛地跳起道:“你…你又要去赌?”岳冠林也醒了过来,问道:“赌什么?”王天宝横了他一眼,道:“胆小鬼插什么嘴!”岳冠林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王天宝道:“赌乃人之天性,练功登极是赌,升官求财是赌,有的赌的是人,有的赌的是自己,只要赌的清净,赌的无欲,那便不是什么罪过。”沈夕随口嘟囔道:“竟说这些歪门邪理,你赌赢过么?”王天宝气道:“臭小子,你看不起老夫是不是?今天定要赢个痛快,快走快走,我等不及了!”一把拽起沈夕,也不管他愿不愿意跟去,直冲门外。

岳冠林道:“真人喜欢玩骰子?”王天宝脚步顿停,眉毛一扬道:“怎么,你也要劝?”岳冠林缓缓起身,从怀中摸出四粒骰子,往地上一掷,大喊道:“天!”那四粒骰子骨碌碌转得飞快,待稳住时,两个三点,两个六点,正是最大的长牌。

王天宝眼现精光,推开沈夕凑到岳冠林身边,拿起地上骰子反复捻摸,奇道:“怎么玩出来的?”

岳冠林道:“晚辈十岁出家为道,自那以后偶尔碰这晦物,手法有些生疏,能一下掷出天已是不易。”从王天宝那要回骰子,喊道:“地!”洒向地上,却出了个长三,摇摇头,又掷一次,这次出了个地牌。他三次成功两次,王天宝大感佩服,箍住他脖子道:“小兄弟,你教教我。嗯…也不能让你白教,我传你一手好功夫怎样?”

沈夕道:“道长!”王天宝不耐烦道:“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起身把沈夕踢出庙外,合上庙门,对岳冠林道:“快点教我!”

岳冠林笑道:“掷骰子也不甚难,一是手法,二是听觉。真人功夫臻至化境,就算手法不济,单靠听觉也能听出牌来吧?”王天宝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作鬼,老夫和凡人赌,用上功夫赢了也不光彩,不用你教了。”岳冠林道:“真人莫急,你看。”抓住骰子直接撒地,那骰子转了三转便停下来,出了个虎头。岳冠林道:“掷骰子考究手力,半分不能多,半分不能少,只要手力恰当,要什么牌出什么牌,这可不是作鬼了吧。”

王天宝心想:“单凭手力确实不是功夫,一般人也能掷的出,这小子别的本事没有,掷骰子倒是一流,真小瞧他了。”问道:“这是你的骰子,我们去人家赌场赌,手力该如何掌控?”岳冠林道:“这个简单,先输几把小的,等摸透骰子分量来把大的,包你赢个满堂,这样有输有赢,庄家也不会起疑,一点一点赢,不知不觉中银子就全到自己兜里啦!”王天宝连连点头,一摸他脑袋道:“有点能耐。”

当下岳冠林教了王天宝如何掷天牌,如何掷地牌,及到午时也才学会这两样。岳冠林说单掷天之地已够赢的,王天宝不禁得意大笑。

两人出来庙门,没见到沈夕。王天宝道:“这浑小子哪去了?”只听远远蓬蓬声起,一路寻过去,沈夕正对着一颗壮树练拳。

王天宝道:“干嘛呢!”沈夕也不转头,仍是打拳。王天宝道:“呦,生这么大气,你不乐赌,当然不能教你。”沈夕道:“道长是出家人,天天沉迷此道,这赌博有那么好玩?早晚你身家性命都赔进去,那就什么都没有了。”王天宝一怔,浑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能说出这话,暗感欣慰,说道:“赌完这一次,以后不赌了。”沈夕回头道:“真的?”王天宝道:“真的。”沈夕大喜,抱住他不住乱跳。王天宝心中却想:“他能为我着想,看来是把老夫当成了亲近之人,可终究是个孩子,我若能戒赌早就戒了,这话他也相信。”

当下岳冠林拿出干粮,又打了些野味,三人吃完便向北进发。王天宝碍于沈夕,一路上只趁暇时向岳冠林讨教,又学了几手。来到一处市镇,王天宝迫不及待冲进赌场,靠岳冠林教的骰技,果真赢了几两银子。此镇不比开盈府宁京府,来玩的都是些小乡井,赌资自然不大,可王天宝一生好赌,十逢九输,单赢这些也把他乐坏了。出来赌店,王天宝大拍胸膛道:“走,老夫请你们吃好的。”

岳冠林道:“真人相请,自然不能驳你意,眼下快及岳山,不能多作停留,否则让门中熟人看见,晚辈就要挨道长们骂了。”

王天宝道:“有老夫在这里,怕那些杂毛老道?”低头沉吟,又道:“话也有理,老夫是外人,管不着你们家破事。沈夕,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这些银子是赢来的,揣在兜里可不吉利。”沈夕道:“我什么都不要。”王天宝挠头道:“那该怎么花…”向沈夕岳冠林二人一打量,捏住鼻子道:“看你俩臭烘烘的,衣服多久没换了?走走走,咱们爷仨一洗风尘,续身新的。”不等二人作答,当先到市集买了衣物,洗澡换过,又购了辆骡车,直把钱花了个精光,三人才心满意足地乘车直奔开盈府。

开盈府城门处仍有官兵在搜查,王天宝瞧见缉拿令上画像,骡车微顿。岳冠林道:“真人怎么停了?”王天宝一摇手,打了记鞭子快速行过。进入城中,周围全是平民,再无官兵,王天宝道:“那画像上的人老夫是认得的。”沈夕岳冠林齐声惊问:“是谁?道长的朋友吗?”王天宝道:“在天脉城,我跟你们说起过郑天冲的事,白随风惹了他,画上的正是那白随风手下的一名法王。”

岳冠林道:“原来是白随风的手下,多半不是什么好人。”沈夕道:“法王是不是很厉害?”王天宝道:“和鬼刹教天尊差不多,官府想追拿此人,不派上几十个修真高手那可难如登天。”呆呆出了会神,驱赶骡车北行。行了一阵,及到岳山脚下,扔了骡车上得山来。石阶左右杂草乱生,落叶也飘散的到处皆是,显然近几日无人清扫。走到半山腰,早有几个道士把守那里,远远瞧见三人,拔剑喝问:“干什么的!”

岳冠林走上两步道:“掌门到了,还不迎接!”那些道士面面相觑,掌门?谁是掌门?岳冠林道:“怎么,换了道袍你们就不认得了?”众道士疑神观瞧,瞧清岳冠林相貌,哎呦一声,收剑参拜道:“见过岳师兄!”

岳冠林道:“拜我做什么,这位才是掌门人。”向沈夕一伸手。众道士和沈夕见面不多,一时未认出他来,听岳冠林如此说,蓦地想起几日前救过岳山的少年,起身重拜道:“参见掌门小哥!”岳冠林道:“什么掌门小哥,放尊重些!我右边这位前辈是东岳的王真人,更要拜见的!”众道人抬起头来,只见王天宝慵懒散漫,似乎没睡醒,哪肯相信他是东宗教主,只点了点头,以眼神示意。

王天宝眉头大皱,暗骂道:“这帮臭小子,玄老儿是怎么管教的。”哼了一声,负手登上。

其中一个浓眉道士见王天宝并无修真大家该有的那分气魄,心中起疑,暗想必是歹人假冒,想祸害岳山,趁王天宝错身而过,起手抓向他左肩。便在这时,忽听山上两个声音道:“住手!”“真人留情!”

浓眉道士出招奇快,反应却慢,想收回手时,手掌已拍上王天宝肩膀。浓眉道士咦了一声,王天宝也咦了一声,浓眉道士啊哟大叫,王天宝也跟着啊哟大叫,浓眉道士被王天宝体内真气一激,震到其他几位道士身上,几人接二连三滚下石阶,哎呦哎呦摔在一起,样子好不狼狈。

王天宝抬头望向山上,骂道:“玄长通,你的徒子徒孙眼睛不太好使,留着干嘛,挖去得了。”

山上驰纵下来两个中年灰袍道士,正是玄长通和妙长岭。玄长通走在前面,端正行揖道:“东宗王真人驾临岳山,晚辈有失远迎,还望真人莫怪。”对那几个道士道:“还不快向真人赔礼?”

众道士大眼瞪小眼,均想:“这老头果真是传闻中的王天宝啊,他不在东宗呆着,跑岳山来干嘛?赔礼倒好说,不过一两句客套话而已,可刚才得罪了他,对方发起脾气能有好果子吃?”想到这里,本痛得哎呦直叫,一时间竟叫不出声来了,骨碌爬起身子,飞也似的奔后山去了。王天宝骂道:“臭小子,跑得真快!”

妙长岭哈哈一笑道:“王真人素来澹泊逍遥,今日怎有雅兴来敝地游阅?若有用得着晚辈之处,当得效劳。”

王天宝左瞧瞧玄长通,右瞧瞧妙长岭,啧啧两声道:“用得着之处…老夫还真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一指岳冠林道:“这小子和老夫相居几日,情投意合,已结拜成忘年之交。我们互称兄弟,你们又是他长辈,溯根求实,老夫也该称呼你们一声长辈才是,这可不合规矩啊。玄道长,妙道长,把他过到我门下如何?”

岳冠林听得长大了口,惊叫一声道:“真人!”

妙长岭面有难色,看向玄长通。玄长通笑道:“浑徒能得真人抬爱,那是他的福分,况且岳山东宗同为修道,两派相溶,本就难分水墨。真人愿意关照,晚辈自当照办。”

岳冠林又叫道:“玄道长!”

见玄长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王天宝不禁一愣,这是什么名堂,不过开个玩笑而已,自家弟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沈夕走上去拉住王天宝,道:“你又乱说,岳师兄是岳山人,怎能去东宗,你们又何时拜过兄弟了?”王天宝两眉一竖,震脱他手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一边站着!”

玄长通妙长岭早就瞧见了沈夕,可有王天宝在前,只得先向他问候,这时才上去拜见道:“掌门人可好?”

沈夕啊了一声,拍手叫道:“对啊,我是岳山掌门,王道长,这里怎会没有我说话的份?”王天宝拂然道:“哼哼,那又怎样,终究是个屁事不懂的毛孩子!”

玄长通笑道:“原来真人和掌门有如此交情,那再好不过。冠林,快带前辈去真武观歇脚。”王天宝不等岳冠林相邀,抢在沈夕之前,疾步登上岳山。

王天宝罕问世事,又不常以真容现身,玄长通也只见过他一面,至于功夫如何,唯有耳闻。可他是当今修真界的五大绝顶高手之一,功夫自然毋庸置疑,若得此人相助,莫说郑天冲,便是当朝天子派兵来也休想动岳山分毫。因此王天宝索要岳冠林做弟子,他半无迟疑的答应,现在又见沈夕和他才似忘年之交,更添喜色,一路紧随王天宝之后,对天脉城之事绝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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