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牧凡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沉默下来。
郁迟定定的望着郁牧凡的背影,蹙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而他双眸中竟是失望和不明。
“凡儿,父皇知道这些年父皇纵然没有亲口告诉你父皇做的这一切的目的,可是父皇知道你明白父皇的心思,可…可为什么你……”
没等郁迟说完,郁牧凡突然冷沉的打断。
“你一直都是想着为我好,为我好…可是…你知道我真正想要的,向往的是什么吗?”
郁牧凡冷冷的一句问话,令郁迟一下子愣住了,郁牧凡冷哼了一声,血瞳带着的只有嘲讽,继续道。
“不,你不会知道,因为在你的眼里,心里永远都只有这高高在上的皇位和天月国…”
“你根本没有爱过任何人,你一直要的,只有对下一任皇帝的期望。”
闻言,郁迟双目睁大,心中是对郁牧凡的冷漠和嘲讽的心痛,更是一阵又一阵的失望,失望郁牧凡始终不懂他对这儿子的好。
可是,郁迟却未能回驳郁牧凡,只能缓了缓自己心中的酸痛……
“凡儿,父皇是天月国的皇帝,有着身为皇帝的责任,而在你小的时候,父皇就对你任以重望。”
“父皇知道凡儿可以当好这个皇帝,什至会比父皇当得更好,你一定能让天月国更富强国盛,所以父皇才要磨练你的心志。”
“父皇一直知道你怪父皇没有保护好你母后,什至被秦仙瑶害死,可是父皇当以国家为重,更想要你抛开一切帝王不该有的感情。”
“凡儿,父皇要把这天月国交予你,同时也给了你最高的位置和权力,到时候你要什么都有,将来更是有数之不尽的后宫妃子任你选,何必因一个女人来放弃这一切呢?!”
郁迟苦口婆心的说道,可是郁牧凡身上的寒气更甚。
他一转身,举起咫月剑指着郁迟,睁大著血色眼眸狠狠的瞪着郁迟,似是狠不得把眼前之人撕碎了似的。
“郁迟!你别拿一副为本王好的样子来掩饰你冷漠无情的一面!”
“你说把皇帝这位置给予本王是为本王好,可是你有问过本王真正要的是什么吗?!这些年你一次!一次都没有问过,关心过本王!”
“那么你凭什么来为本王决定一切和未来?!”
郁牧凡狠瞪着郁迟,纵声大吼道。
“本王现在就告诉你!”
“本王要的,从来只有简单的温暖!简单的亲情!简单的疼爱!简单的生活!而不是去为那已染上无数鲜血的皇位!”
“你一直想要磨练本王,可你从不管母后的生死,不管本王从小就承受失去的温暖和安逸,更面对一次次的陷害差点死去!”
“是你自己觉得本王应该做皇帝,所以你就夺去本王的一切…夺走所有本王渴望得到的一切!”
“本王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本王只要随本王的妻子而去,从今以后,再没有郁牧凡,再没有天月国的郁王!”
郁牧凡一个大怒,浑身内力挥霍而出,令整个皇后大殿里的所有东西都变成齑粉,华丽而坚固的墙面皆出了数不清的裂纹。
一个华丽的宫殿已是摇摇欲坠。
而随着郁牧凡转身,瞬间闪身离开之后,外面的太监宫女才反应过来。
“皇上!皇上!”
“皇上没事吧?!”
郁迟仍是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郁牧凡离开的方向。
他…错了吗……
一直以来,他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天月国的未来……
他尽了皇帝的责任…可是……
他却从来没有尽过做父皇的责任……
亲眼看见前皇后,水然的死,亲眼看见自己爱的女人被秦仙瑶害死,可自己却只是强压下心中的悲哀……
几十年以来,更是看着秦仙瑶和郁景风不停的陷害凡儿,他也是以帝王的磨练来让自己不去关心他……
看着自己真心爱的女人死去,真正疼爱的儿子逐步的变得冷漠无情,更无一点对他这父亲的爱……
到头来,他一直得到的只有皇帝之位,其他的…皆没…没有过。
郁迟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没有理会身边的太监宫女的焦急,只是尤自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就这样,一夜沉默着。
天月国皇帝一夜白发,人们是猜测皇帝是因为皇后和太子突然之死,和郁王失踪。
悲伤一夜,白了头发。
-----情落千年之与伊人共眠-----
夜仍深,阴风吹拂,突然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如千丝万柳的银丝般,丝丝落在大地。
郁牧凡沉默的站在黑夜中,立于屋顶仰着头闭着眼,感受着雨点打在身上,划过脸颊的凉意。
“主子。”暗卫跃到了郁牧凡的身后,单膝跪下。
“去,割下秦仙瑶和郁景风的首级,挂在城门之中,三天后再去散了王府中的所有人,让心儿去太后那儿。”郁牧凡低声显得有些沙哑的说道。
“主子…”暗卫轻蹙了眉头,首次心中不尤得对郁牧凡此命令有疑惑了起来。
主子要散了王府的所有人?
那……
郁牧凡没有回头回应暗卫的沉默,只是飞身而下,很快消失在黑暗的雨夜之中。
……。
郁王府,右院。
郁牧凡进了月昔眠的房间,静静的在屋内走着。
他一步一步缓缓的走着,一边抬头,一下下抚过桌子,床,柜子,青铜镜等等。
一边回忆着与月昔眠的一切一切。
……
“谁?!”
“你母亲的妹妹的的姨母的的叔母的的大娘的的姑母的女儿。”
“你到底是谁!说!”
“你姑母的大娘的叔母的姨母的妹妹的母亲的女儿。”
“……”
……
“你…不待见我?”
“我与你本无任何牵连,不过是路过救你一命,之后你离开了,各走各路,那就是等于没关系了。”
……
“这是雪灵花宴。”
“这几盘菜皆是由雪灵花以及一些配菜和药制成的……”
“别多想,是我自己想吃罢了。”
……
“郁牧凡,我早就说过你与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更不喜欢皇室之中的争斗……”
……
“眠眠,我愿以一生之时间来为你梳着青丝,直到白头,不离不弃…相信我,可好?”
“好。”
“我,相信你。”
……
“你的一切一切皆是骗本王的,也包括雪灵山之事…月昔眠,你承认与否。”
“你信?”
“本王只信眼前的证据。”
“那我说什么,皆是无用。”
……
“我…爱上了郁牧凡…在他一次次的的温柔和感动下,我选择了把心交给他……”
“一心以为他心中是爱我的,是完完全全的信任我…可是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错了……”
“他眼中只有恨……他永远不可能相信任何人…。”
“这样的他是不会爱人的……”
……
“本王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离开我?”
“……是。”
……
……。
……
郁牧凡走到了右院的院子中。
抬头望天,厚厚的乌云掩盖了月色和繁星…已不复那夜与眠眠一起在缀满繁星的夜空下起舞……
回忆一切,心中仍没法忘却那时的柔情和心暖,带着深深的爱恋与眠眠共舞。
只是……
伊人已逝,心已死,泪暗流……
-----情落千年之与伊人共眠-----
就这样,一夜之间,皇后太子已薨的消息传开,第二天,尸首就挂在了城门之中。
天月国皇帝宣皇后和太子欲与雪国通敌谋反,罪大恶极,即死后不得入皇墓,只得在城门之中,没人能为共收尸。
而天月国郁王不欲接位,只一人逍遥于山水间,即予三王爷太子之位。
雪域之地。
雪,仍在下,苍穹之间静静一片,只有风雪划过发出的“呜呜”声。
郁牧凡就这样沉默的站在雪地之中,凝视着眼前的冰湖。
血眸中是挥不去的悲伤和痛楚…每每忆起伊人,心中的刺痛则越来越强,让他每一分每一刻都恨不得挖出自己的心…
让他的心不要再以痛来提醒他……眠眠已死了。
郁牧凡低下头,看着自己脚踏着的厚雪,轻轻的抬脚扫了扫。
他的眠眠…
他的眠眠就安睡了在这片雪地之中……
最后躺着这片冰湖边,心一点一点的冷下来…。到了睡的时候,她还紧握着他送她的银梳子……
她还紧握着他给她一生的承诺……
可是…最终他还是没能履行他一生的承诺……
郁牧凡看到远处那没有茂密叶子,却仍屹立不摇的大树。
飞身至大树下,抬手抚了抚树身。
再而拿出了他那把黑色的咫月剑,一挥剑,即在大树上刻下了几个字。
--殇。月。湖。
即是伊人逝去之地。
继而再刻上几行细字。
--凡悲之念之,且仍惜之爱之…望魂归来,见此湖名,谅君之悔。
刻下了几行字,郁牧凡转眼再看了看这在白茫茫一片的雪景之中,显得冰亮美丽的冰湖,就如看见了月昔眠那双狭长的桃花紫眸,看见她眼中清冷明净。
如雪一般的纯洁和美丽而不能紧握……
“嗷呜。”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狼喊。
郁牧凡转头看向身后的巨雪狼,轻沉的说道。
“走吧,回到雪灵墓宫之中,我要把剩下的一切都全完成…。”这样就能陪着眠眠…永远陪着她在雪灵山。
再也不分开了。
“嗷呜。”巨雪狼再唤了一声,郁牧凡就骑上了雪狼的背,扬长而去。
不久,便再次回到了雪灵山上。
只是耳边再没了眠眠那冷淡如水的声音,也永远再看不到她那透澈明亮的紫眸淡然的看着他……
郁牧凡站在了冰棺前,轻轻的抚着月昔眠已冰冷的脸颊。
“眠眠,我回来了。”
“眠眠,再等等,我很快就会来陪你。”
郁牧凡俯身吻了吻月昔眠已苍白的樱唇,然后拿起巨雪狼交给他的冰晶。
看着冰晶盒子中那泛着深紫迷雾的雪灵花。
巨雪狼看着郁牧凡手中捧着的雪灵花,轻声缓缓说道。
“这是雪灵之地的承传下来的力量,本是全都用来传给下一任的守墓者,而我只取出了部分的力量,也足够做你想做的事了。”
话落,停顿了一下,雪狼抬头看向郁牧凡。
“你当真要长留在墓宫之中?”
郁牧凡微微一笑,便回道。
“不,我是陪着她,长眠于此。”
“我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轮回一说,可我希望她能够回来这里,再看看这里的一切,再看看我和她…。而我只想永远陪着她,也生生世世的爱着她。”
“若是真有来世,我要让她再次遇上我,相信我,把心交给我…让我守护着她,好好的爱她。”
说完,巨雪狼深深的看向他,也缓缓说道。
“我族也将在隐于此地,与墓宫长存。”
话落,巨雪狼就离开了墓宫。
而郁牧凡便即打开了冰晶盒子,抬手,运起内力,吸了雪灵之力。
郁牧凡身上泛起了淡淡的紫光,他抬手一挥。
冰雪一下子如龙卷风一般从外门涌进来,凌乱的雪花在空空如也的大殿之中飞舞着。
随着一丝丝的紫光,雪花缓缓落在了地上,随即竟慢慢的形成了一个个冰柱而成的小桌子。
一丝丝如丝带一般的紫光不断飞快的飘舞着,而每一个冰形成的小桌子上,先是放上了刻着“凡”一字的玉佩。
再而是泛着淡淡紫光的雪灵花。
然后就是剑魂已灭的黑白色两把咫月剑。
最后的,就是一把染上了血污的银色梳子。
随着紫光的飞舞凌乱,一个个桌子上都有一层薄薄的白光罩住。
本是空空如也的大殿之中就立着一个个冰雕桌子,和尘封了的,他与她的每一件东西……
郁牧凡再次运起内力,融合上了雪灵之力,强大的力量集于一手之中。
“逢逢……”风一袭一袭在空中划出的声音越来越强。
郁牧凡一下子向大殿门外,把手中的力量推了出去,掀走了一阵又一阵强在的风力,夹杂着风雪,涌出了宫外。
骤然间,雪灵山周围涌现出了幻阵,之后竟已消失在雪域外之地。
而雪域也因没了雪灵山冰寒之气,日子渐去,雪域也将回暖。
而千年以后,雪域的确已不再只有冰寒的天气了。
凌乱狂涌过后,一切,终是归于宁静……
郁牧凡看了看静泌的大殿,勾起悲痛的笑容,转头闪身至冰棺前,看着宁静安祥睡着的人儿。
他就缓缓的躺了下去,双手紧紧的拥着月昔眠。
“眠眠,睡吧。”
“或许醒了,你就能看见我了…而我…也能见到你了……”
“睡吧。”
一泪眼泪划过了郁牧凡的脸颊,他轻轻的亲吻了下月昔眠的唇,然后就抵着她的头顶,紧拥着睡过去了。
千年前之爱和痛,即之而长存。
剩下的遗憾随着冰雪,跨越过千年之时间,重忆一切。
……。
最终的最终……郁牧凡也只留下了一个石碑……
……如若再世,只望相守。
……望伊人归来,与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