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母女二人诉肠之后,云盛书不喜不怒的冷淡让气氛有些尴尬。
“父皇……”云瑶华低声唤道。
“原来你还知道你有一个父皇。”云盛书的不动声色越发让云瑶华别扭,“当年你可知我如何九死一生?若不是你皇兄临危受命接下这江山的担子,天凤能否存在还未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真是被情爱二字弄得糊涂了!”
云瑶华低头听训,可是心里头却柔软如水,她如此让他们失望,他还仅仅只是生气斥责,而不是冷漠待她,这让她如何不欣喜激动?
“父皇……我知道错了。”想来想去,她也只有这样的回答,嘟着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云盛书好不容易冷硬下去的心肠又融化开。
玉飞雨噗嗤一笑,那双顾盼神飞的明眸流转着柔情蜜意的深情光彩,看着云盛书时格外温柔。
云盛书看着玉飞雨的样子,只得无奈一叹,他知道他又无意中讨好了一次自家娘子,可是自己的孩子任性不能教训,心里头憋气啊!
云瑶华捂嘴嘻嘻一笑,扯着玉飞雨的衣袖说道:“母后,别让父皇生我气好不好?”
玉飞雨也无奈的笑着点了点云瑶华的额头,对着云盛书说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说,既然华儿回来了,待江南文会之后,我们也回凤京吧。”
云盛书却道:“不久前我得到无双密报,西楚楚帝也将圣驾南下,如今我天凤式微,不得不恭迎,我只怕楚帝若是知晓华儿身份,会提出和亲。”
“那人并非良人,我怎愿意将我的女儿交给他?他以我儿容色为棋子,让她得天下唾骂,他自己却不费一兵一卒胜了东国,我华儿堪称当世第一的佳人,我不信他会不心动,可是若是他心动之时还步步筹谋设计华儿心甘情愿为他承受骂名,那么此人心性之冷,实在可怖。”玉飞雨当下脸色一冷。
云瑶华默然,心中暗道,母后未曾和楚长笑有过交锋,对那人的了解,实在有些偏颇。
也难怪,父皇母后共同坐拥天下,曾开创了一个盛世,只是这王朝的盛世却被野心家手下的金戈铁马毁了。
可是……那人也是想开创一个清平盛世,而且是各族百姓皆和睦的盛世,天凤王朝向来以汉人为尊,其他民族的百姓在汉族看来不过附庸,一直都得不到公平对待,西楚在崛起之前,也备受王朝压迫,即使如此,西楚攻下北方地区,待那些百姓也一视同仁,这实在是极其难得的。
可是,这不是让天凤王族甘心退却的理由。
“楚帝此人,说仁慈也仁慈,某次宫宴之上有一世族公子调戏他的美人,他不恼怒,反而取笑少年风流,更当众将那美人赏赐给他,他御下之术极其高明,他有让人效忠的枭雄魅力,此魅力在容,在谦,在礼贤下士!”云瑶华不敢赞同自己母后的话,也不愿父皇因为母后的话为自己叫屈的同时而偏颇的看轻敌手。
她已经对楚长笑释然,楚长笑对如今的她来说,只是家国之敌,若有机会,她不介意再亲近他几分,然而不是因爱,而是因为她知男子对心上女子若即若离的态度会如何焦虑不安。
百姓之血,怎能白流?那些守卫家国的将士们,她已经对不起他们一次,怎么能再犯下相同的错误?
“他转送他的美人,你拿这件事说是什么意思?难不得还是忘不了他?”空灵月听着云瑶华的话,脸色阴沉。
“师傅,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云瑶华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掏空,师傅虽然堪称女子英雌,可是朝堂家国之事果真还是只知一二。
云盛书听了自己女儿的话,一时间陷入沉思,半响,微微点点头:“你说得对。”
见自己的主上如此道,空灵月虽然心中还存有疑惑,却不敢再出声了,她虽然是云瑶华的师傅,但毕竟归属皇家暗卫,对于自己的主上,她必须学会看脸色行事,而此时此刻她该做的,是沉默。
“华儿,你说我若是将君语送去和亲,楚帝会收下吗?”他说的君语是云瑶华的三妹妹,如今的当朝太贵妃所处,封号音挽长公主,少时云瑶华居皇宫时深居简出,艳名不盛,反倒是容貌和她有五分相似的云君语被盛赞为凤京第一美人。
虽然当年来仪公主是才女,然而美女和才女,大多数人选择倾慕的还是美人。
云君语是当年凤京的第一美人,云君语的母亲自然也是极美,然而这美却比不得玉飞雨的倾国之色,若不是当年皇权不稳,云盛书只能广纳世家之女入后宫,云君语的母亲根本没机会成为一国贵妃。
云瑶华当年出走皇宫,随同她的师傅空灵月浪迹江湖,和当初太贵妃还有一段说起来就龌龊的渊源。
当年李氏一族权倾朝野,作为李贵妃的女儿,云君语极其受追捧,因以自己绝色容貌而自傲,便格外看不惯容貌胜出她无数的云瑶华,于是便联合她的母妃妄图陷害当时势弱的皇后和来仪公主,妄图操纵云瑶华的婚事,将她指婚给李氏家族的一个庶出纨绔。
然而云盛书当年虽然为了稳定皇权而颇有些焦头烂额,可是却不是护不住心上人和宝贝女儿的男人,察觉到云君语的狠毒之后,本就对她没多少的宠爱更是少了,当众斥责她之后,彻底失宠,若不是李氏家族还有几分余威,只怕她连冷宫妃子享受到的待遇也不如。
心中有些微寒,当年自己宠爱的女儿如今扔在一旁不闻不问,如今想起来,却是想拿她和亲,帝王之心的确冷。
轻声一叹,其实她何必多想?那个人虽然是她的异母妹妹,然而关系却犹如仇敌,相见便似雷霆暴雨,她被打压自然极好。如今父皇假死隐居,带走的也是她的母后,因对母后的深情,父皇对自己惹祸的女儿竟也不怨不怪,还万分包容,她是该知足了。
“只怕楚帝不会要。”云瑶华低声说,她太过明白那个男人对她的执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