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无论如何千回百转,那美姬终只能是哀哀怨怨柔肠百转的轻声一叹,美眸如水妩媚,看着那公子笑意清浅,把人的魂都勾走。
“公子,他是在夸我好看吧?”美姬笑盈盈着,身段柔软的窝入那公子怀中,随手摘下桌案上的一颗葡萄,那公子也一脸享受的吃下去。
云瑶华垂敛了眼眸,明白这人不过是纨绔一个了。
真正洁身自好志向高远的世族公子,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如此和美姬调情,这在向往风度翩然,儒学盛传的楚国,是极其不自重乃至不雅的事情。
“娇娇如此美貌,凌公子自然不会眼拙的看不见!”那公子再度挑起美姬的下巴,肆意而轻佻。
只是云瑶华有些为那美姬可悲,这个公子只是把她当成奇珍异宝,毕竟以这个美姬的容貌,也堪称绝色,既然是绝色,男人便会便要拥有,最不济也会有一亲芳泽的欲望。
此刻,忽有一行人走至云瑶华身前,楚长风正好在其中。
“我闻王爷称赞凌公子画艺绝佳,不知可否一观?”其中一个白衣男子姿态傲慢,居高临下的眼带笑意,说着仿若邀请,实其折辱的话。
而刚刚那怀揽美姬的公子,听闻之后也目露兴趣之色:“凌晨公子还有这等技艺?不知可否一观!所谓千金买马骨,在下愿以娇儿,换取凌晨公子惊鸿一画。”
云瑶华眸光刹那一暗,唇角一挑,却极冷极冷。她想说,这世间女子为何如此卑微薄命,千金买马骨,象征的是即使马骨也是无价之宝,然而人却成了财物,是可以等值和交换的财物。
她怒,却笑了,是因为她想到如今的她,不是楚宫的云贵妃,也不是天凤的来仪公主,所以不能在意这些。
那就妥协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春风一笑满庭花,不见凤华送梦来。幽夜还知故乡事,却忘来年无归人。”云瑶华浅笑着站起来,望着窗外渺渺夜色,出口成章做了首诗,随着微哑清亮的嗓音远远飘出人群,一瞬间交谈的人们消音片刻,之后那公子怀中的美姬却收敛了笑容,眼中有一瞬间的动容和忧伤。
幽幽夜色里知道故乡事情,却忘记来年无处可归之人。她是大东国送遣的美姬之一,作为礼物和珍宝为换取两国暂时的和平的物件,而不是一个可以被世间规矩尊敬的人。
美姬少有的沉默了,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做得事情是委屈调皮的略显不依,若是她的主子只是随口说一说,她的态度正好迎合他的心情,若是他说的的确是真心之话,她也可以进而顺从,表示她温婉柔顺的性格和柔媚多娇的风情。
乱世之中的女子,重要给自己找一个退路,不为荣华富贵,只为活命,哪怕无比卑微的活着,也要活命。
“公子以礼待我,自不敢辜负公子美意,美人巧娇。”
话落,很快就有水袖衣裙的侍女蝴蝶穿花丛般的舞过,那是天青一色的飘逸,抒写着不尽的世族风流,花舞艳歌。
娇女呈盘,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水墨丹青,静待执笔人。
云瑶华微微看了美姬一眼,这一举动惹得一公子轻笑:“果真是少年人,不过如此容华艳色,倒也当得我等高看。”他只当云瑶华那一眼是少年人对即将得到的绝色美人的爱慕,也不多想那云瑶华平静眼神中一瞬间的温柔是何。
那是纯净无暇的孩童柔软,经过世事风尘洗礼之后,愈发通透玲珑的心肠。
低头时她眸光沉静,泼墨时她眸光沉静,便是微微皱眉感水墨之画如何下笔时,也如江上清风,一往而忘却三方,只有眼前。
明月,长江,孤舟,孤舟上长发的美人。
美人忧伤望月,似望遥远故乡。长相思,不为情,却为思而不得的故乡。
不仅仅是山水图,还是别具一格的美人图,意境绝美,画工绝佳,便是当世大家,也未必能随手画出如此叫人心醉的水墨画。
美姬愣住了,轻狂公子也愣住了,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画上美人的容颜,惟妙惟肖神似真人,而切同美姬的容貌格外相似,再不明白的人也知道云瑶华画的美人是谁。
云瑶华画完画,却没准备停手,而是再度沾染水墨,准备题诗一首。
明月长风多情人,红豆相思生南国。不为红颜不为君,一缕霞光照故里。
他懂?他竟然懂?!这是东风梦心中生出无比的震惊,这是她的思念,却不是为了有情人,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以及故乡中的亲人。
父王,母妃,姐姐……想到她放不下的亲人,不知不觉,东风梦已经是涕泪淋漓。
船上的世家公子,有不少人是知道这个美姬的身份,对于能得大东进贡之中身份最高贵美人的王知舟,许多人都极其羡慕,也想一亲芳泽此美姬,然而却无一人想到她究竟是谁,如此是不是践踏一个弱女子。
东风梦不知思及何处,忽然之间竟然不知从何人身上夺过一把佩剑,竟欲自刎。
云瑶华冷眼旁观,却在剑刃即将划过女子颈项之时以手指夹住。
“何必呢?”云瑶华轻声道。
“纵被休,不能羞……”她低喃道。
云瑶华向王知舟鞠了一躬,问:“公子向前的许诺,不知可否算数?”
王知舟的心思却已经不在云瑶华和东风梦身上,他以无比狂热的目光看着那一卷画,痴狂的神色竟如观令他倾心的绝世佳人。
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自然算数,只是不知可否一问,能否将此画赠送于我?此画堪称绝世珍宝,我自不敢空手求取。”
云瑶华看着他,目光平静,却不经意想到遥远岁月里鲜衣怒马,万人崇仰的自己,那时候这般待她的人无数,或求她诗词,或求她书画。
当年来仪公主的才华之名,更甚她绝世容颜的艳名。
于是她开口,浅笑间不经意倾泻了天地间无边的艳色,惹人得华光满目,她说:“不敢辞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