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象是一场考试,奈何你总是要面对许多让人一脑子浆糊的选择题而不知取舍,比如此刻,眼前是梁西期待的眼神,心中是往日万千的纠结,常青是进是退?是去是留?
在人生的考场上,对于智商不低情商不高的常青来说,用理智进行深思熟虑和抛一枚硬币决策,结果似乎相差无几。所以,听大脑的指挥和听脚指头的指挥也许并无不同。在一念之间,我的脚指头已经带领身体和大脑走进了酒店,并且我很快为自己找到了见面的理由,那便是,比拂袖而去更显得骄傲的应是坦然面对!
曾经有一段日子,我的活动范围被自己压缩到极限,那些与李明辉有过瓜葛的地方都成为畏途,不敢越雷池半步,直到感觉举步维艰,我开始跟自己生气,觉得再不能象现在这样,蜷缩在自以为安全的壳子里,将自己的世界拱手白白相送那个负心人。于是壳子里的女人觉醒了。
不再跟自己玩捉迷藏的常青,觉得真是进一步海阔天空!
今天让我走进酒店的,应该不仅是骄傲,还有一颗巨大的好奇心。
李明辉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找我办事?他的能量可比我大多了。
打算与我重拾旧情?那常青可一定得抓住机会趁机蔑视他羞辱他以雪前耻!!
又或者,他仅仅是想改善一下双边关系,毕竟常青今时不同以往。
看,打架靠拳头说话,企业靠资本说话,常青要想成为李明辉的座上宾还得靠实力说话。
梁西喜出望外地跟着我,却又不无担心地问,常青,你真的不生气?
有人请客吃饭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反问。
就是,就是,老朋友相聚是个高兴的事儿,过去的都过去了,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好吧,人得学会忘记,要向前看你说是不?
梁西一边走一边谆谆教诲我人要学会忘记,一如当年在风雪交加之中教育我人要懂得放弃。
进电梯,出电梯,九曲十八弯,在服务小姐地引领下,来到包间门口。这一段路很长,这一段路很短。我的心波澜不惊,我的心惊涛骇浪……
服务员停下脚步,殷勤地将一扇门推开,柔和的灯光下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站起身来,看到我,眼中闪过一抹光彩。
时至今日,无论常青的心中是交织着怨恨还是已经云淡风轻,都无法否认,眼前这个男人的魅力还是让人难以抵挡。
片刻地对视,微笑着走近对方,伸出手握在一起,象接待初次谋面的客户一样礼数周到而又透着几分疏离。
常青,你好!
你好!我礼节地回应。
我很庆幸,我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比如,我的目光碰到李明辉的目光时会不自然地躲避,比如我的手碰触到李明辉的手时会突然颤抖。这是否充分说明,我这只囚鸟已经飞出了牢笼?我对谈笑自若的常青充满了感动和信心。
哎呀怎么全搞成素的了?明辉,你整一桌斋饭干啥,我又不是和尚,我要吃肉,服务员拿菜单!梁西对着满桌绿色咋咋呼呼地表示不满。
李明辉不紧不慢地说,常青喜欢吃素。
我把目光转向李明辉的时候,他正温情脉脉地看着我。他知道我喜欢吃素,喜欢喝白开水,怕冷,怕黑,怕一成不变的日子,也知道这些年我为他有过的挣扎么?
我不管,我没肉活不成!梁西接过服务员递上的菜单哗地翻开。
我笑道,凉菜上了就算了,热菜重点吧。我怎么能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
这句话显得别有用心,不过我却是无意脱口,李明辉应该没有那么敏感,以为我指桑骂槐。
指桑骂槐,这不应是常青应有的姿态。作为一个骄傲的破笼而出的曾经的囚鸟,摒弃前嫌的常青此刻应是大气从容和坦然的。
看起来,李明辉比我坦然得多。举止得体,谈吐幽默,对常青细心地察言观色,但体贴却不下作,恭维却不着痕迹,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我一直很佩服他这种左右逢源的本事,这些年的历炼他越发的游刃有余和炉火纯青了。
与李明辉相见的场景想我象过千百遍,充满火药味的,象陌生一样漠然相对的,甚至是柔情蜜意的……
可是,我还是缺乏想象力。
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健谈。我们三个象真正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从X行的昨天今天到未来,从理想人生到挣钱,相谈甚欢。我甚至看了李明辉手机里他儿子一段顽皮的录相……
气氛和谐美好得,象是友谊之花在这间房子里瞬间绽放。
从来不敢想象,从前那个苦大仇深的女子今天可以如此豁达。我甚至觉得,今天脚指头做的决策还是不错的。觉得,爱情与友谊之间还是有回头路可走的。
聊到一群服务员守在一起,眼巴巴等着我们买单,然后关灯打烊,于是不好意思再耽搁人家的时间。即使咱是上帝,也不带这么没眼色的。
买完单,几个人仍觉得意犹未尽,于是一拍即合,找个酒吧继续。
要了两打啤酒。却突然发现,酒巴全然没有推心置腹的氛围,一踏进这种灯光迷离,到处都漂浮着暧昧的地方,人就只想醉生梦死。于是三个人玩起摇筛子猜点数的游戏。
象常青这样的良家妇女,夜生活极少,玩这种游戏跟他们俩比起来,自然是长败将军。不一会儿半打啤酒就下了肚。
梁西说,常青,看不出来你好酒量啊!
我笑道,我其实酒风比酒量好。
这么好的姑娘,赶快找人嫁了吧!梁西突然莫明奇妙来了这么一句,思维跳跃得让人简直受不了。
李明辉幽幽接口道,这个世界上配得上常青的人不多,适合她的就更少了。
我的心突然一疼,苦笑。世界上那个与我最相配的人近在咫尺,不过已是有妇之夫了。
又有两瓶啤酒被我灌进胃里后,李明辉和梁西开始抢我的酒喝。
他们是怕我喝醉了,难道我已有了醉态么?
我不知道自己是醉着还是醒着,就象有时,我分不清自己是真实的还是表演的。
梁西离开去洗手间。李明辉命服务员把酒撤掉,换上一壶极品铁观音。我正要把输掉的酒一饮而尽,李明辉按住酒杯,恳求说,常青别喝了好吗?
我放肆地盯着他的眼睛,久久无语。
听话常青!李明辉声音低沉而沙哑,透出太多不合时宜的温柔和怜惜。
我充满蛊惑地冲他一笑说,好吧,听你的!然后把茶杯推向他说,我要喝茶。
李明辉端起水壶倒茶,突然手一抖,茶水在桌面上四处溅开。
气场瞬间变化,要么是难堪的沉默,要么两个人抢着说话,而目光不是不小心撞在一起,就是游离着不知该落向何处。
浇灌了一晚上的友谊之花终于还是枯萎。也是,我们之间播下的原本就不是友谊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