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戈拉斯抱着死去的父亲来到王宫深处的冰室里。
莱戈拉斯还清楚的记得,这是父亲从前命精灵专门为自己修筑的冰室。为了让自己锻炼得更加强壮,父亲常常强迫自己只穿着一层单薄的衣服在冰室里练习刀剑。
从前自己总是不愿意听父亲的话好好练习,经常找理由推脱逃避,却每次都被父亲强硬地带到冰室里。
当时父亲为了给自己做个好榜样,也只穿着一层薄衣陪着自己,亲自教授自己怎么用刀剑去打退敌人。
呵,那个时候的自己可真的很讨厌父亲啊,别的小精灵都在玩耍,唯独自己却要在这寒冷的冰室里舞刀弄剑。
可后来慢慢长大的莱戈拉斯才明白当时父亲的用苦良心,正是那时候父亲硬强加在自己身上的锻炼,才有了今天的自己,才让自己从稚嫩的孩童一天天地成长为能英勇杀敌、承担责任的一国王子。
现在想想,从前与父亲发生的事情,那时同父亲相处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
却又遥不可及。
莱戈拉斯边想着,边将父亲轻轻地放在冰台之上。
那冰,一如既往地寒凉,却抵不过莱戈拉斯心中寒凉的万分之一。
陪在莱戈拉斯身边的埃尔隆德静静地看着,心中充满着悲戚,却一言不发。只是,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束兰花。
是的,兰花,那是瑟兰迪尔最爱的花。
埃尔隆德将那束兰花轻轻地放在瑟兰迪尔的手中,紧紧地握住瑟兰迪尔那双已经冰凉的手。
瑟兰迪尔手中的兰花散发着沉醉的清香,那朵朵盛开的兰花玲珑洁雅,巧笑嫣然,灿烂着生命的美丽。可相反的是,持着那束兰花的精灵王啊,早已不在了。
那束兰花带着淡雅的色彩,带来沉寂的幽静。
那清淡的花香,让人沉醉。
那冷艳的芬芳,让人痴迷。
两个精灵怔怔地看着那一束俏丽的兰花,妩媚清雅,就像曾经高大俊美的瑟兰迪尔一样,摄人心魄。
莱戈拉斯轻叹了一口气,将视线从那束美好的兰花上移开,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父亲身上的伤口,像是生怕弄疼了父亲。
他把那沾满父亲鲜血的锁一点一点地打开,慢慢地将铁索从父亲锁骨间抽出。
每抽出一寸,莱戈拉斯的心就痛一分。他曾经一度停下来,甚至都不敢再做下去,他的心太痛了,痛到让他不敢再去正视父亲的伤口一眼,痛到让他不敢再动那铁索一分。
在一旁的爱隆王小心地打开束缚在瑟兰迪尔腕间脚踝的铁链。他有些不敢想象,这铁索之下,该是隐藏着一副怎样的血肉模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的画面。
随着手铐脚镣慢慢地打开,呈现出来是一片早已磨破的皮肉。血早已流干,在周围结成模糊一片的干涸暗黑的血痕,皮肉间甚至还有些腐烂发黑。
埃尔隆德即便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他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埃尔隆德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愣了一会儿,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对,是真实的。
瑟兰迪尔所受的一切苦难,都是真实的,都是拜索伦所赐!
待到莱戈拉斯将束缚在瑟兰迪尔锁骨间的铁链完全取出的时候,莱戈拉斯摩挲着那带着斑斑血迹的铁链,他的心绞痛着,内心的谴责让他一刻也不得安生。
莱戈拉斯紧盯着父亲锁骨间那四个鲜血淋淋的伤口…不对,已经不能说是鲜血淋漓了,因为鲜血在伤口周围早已干涸,那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痂,那隐约可见的森森白骨,刺痛了莱戈拉斯的眼睛,更是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莱戈拉斯放下那带着父亲鲜血的铁链,他那有些微微颤抖的双手,慢慢地接近父亲锁骨间的伤口。在触碰到的那一刻,莱戈拉斯觉得,世间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寒凉心痛的时刻了。
莱戈拉斯有点慌张地闭上了眼睛,是的,他有些不敢面对。
若是当初强兽人入侵的时候自己能守在父亲身边,与父亲共同作战,或许一切就不会那么糟糕了。
他宁愿是自己,去替父亲受这一切的苦难。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是啊,说什么都都晚了。
莱戈拉斯运出体间的灵气,将他们集中在手掌里,轻轻地将手移向父亲的伤口。
莱戈拉斯忽的又想起,那蕴藏在自己体内的灵力,还是父亲耐心地教授自己一点一点修练出来的。
那一刻,莱戈拉斯的手停在了空中,曾经与父亲相处时点点滴滴模糊的往事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得越来越清晰。
随着脑海中浮现的事情越多,莱戈拉斯越觉得他的心像是被一把钝了的锉刀一点一点残忍地割开,悲痛从伤口流出,撒落了一地忧伤与凄凉。
殿外,大雨纷纷无停歇。
殿内,泪水凝结欲断魂。
莱戈拉斯强忍住心底的悲伤与痛苦,将灵力运到掌间。
随着莱戈拉斯双手的拂过,瑟兰迪尔身上的伤口一点点地在愈合,寂静寒凉的空气中隐约传来皮肉生长的声音,那是莱戈拉斯在用父亲赐予他的灵力,一点一点地去修复父亲身上的伤口。
一旁竭力掩饰心中悲伤的埃尔隆德强作镇定,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但在埃尔隆德内心,却如同汹涌澎湃的大海一般,痛苦与悲伤在心中翻涌个不停。
埃尔隆德望着痛苦悲伤的莱戈拉斯,轻叹了一口气,开始用自己的灵力去修复瑟兰迪尔身上众多的瘀青伤痕。
待到莱戈拉斯将父亲眼角边上最后一点鱼尾纹抚平后,瑟兰迪尔身上的伤痕已经都被莱戈拉斯和埃尔隆德用灵力修复好了,又恢复了从前那精致的容颜。
可是,容貌依旧,人却早已不复。
莱戈拉斯轻轻地扶起父亲,抱着父亲那已经冰凉的尸身,将父亲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慢慢地捋着父亲的金发。
随着莱戈拉斯的抚摸,瑟兰迪尔那枯黄凌乱的金发开始一点一点变得有光泽,慢慢地恢复成从前那般柔顺光滑。
莱戈拉斯不停地重复着那一个的动作,仿佛父亲还在,只是睡着了而已,可是父亲那冰冷的身躯却残忍地让莱戈拉斯回到现实。
可是莱戈拉斯怎么能接受父亲已经不在世上这个现实!
衣服!父亲的衣服呢?我要找那件父亲最爱的衣服,父亲这样子会冻着的!
莱戈拉斯有些疯癫地跑出去,慌慌忙忙地找到父亲生前最爱的那件银色长袍,又连忙跑回来小心翼翼地帮父亲穿上,生怕吵醒那正在冰台上熟睡的父亲。
“莱戈拉斯你冷静点!”在一旁的埃尔隆德看出莱戈拉斯有些不对劲,连忙上去拽住莱戈拉斯的手臂。
“不不不,我好的很,父亲这样睡着会冻着的,我不能在让他受到一点伤害了。”莱戈拉斯喃喃地说到。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埃尔隆德用尽全身力气冲莱戈拉斯吼道,充盈在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来。
莱戈拉斯反驳到:“没有没有,爱隆王,你相信我,父亲他只是睡着了而已,你小一点声,别吵醒我的父亲,他很累,他需要…”
埃尔隆德还未等莱戈拉斯说完,便“啪”的一声打了莱戈拉斯一个耳光,有些哽咽地说道:“你清醒一点!你父亲,已经不在了!”
莱戈拉斯怔怔地愣在那里,爱隆王的一个耳光让他清醒过来,是啊,父亲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望着愣在那里的莱戈拉斯,埃尔隆德心里既心疼又生气,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叹气。
“莱戈拉斯,我有话要和你说。”埃尔隆德轻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