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茶楼的主人姓安,身份神秘,看起来鹤发童颜的模样想必年岁已高。李金川只听说其早年也曾是某位武林名宿,但就连刘中正也没解释其真实身份。但如今,李金川就发现,对方首先是个用剑的高手,而且可能更在他之上!
李金川顿时来了兴趣,聚精会神地看着对方演示着茶道技艺。李金川不懂茶道,但也曾听爷爷讲过一点,此时竟也能一一对上:白鹤沐浴、观音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关公巡城、韩信点兵。最后茶楼主人伸出一双沧桑老手,挥手一摆,请两人观茶赏汤。
刘中正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安静茶楼在武林中如此有名,大部分都是为这观茶的一刻。只因此景堪称一绝!
时看蟹目溅,乍见鱼鳞起。声疑松带雨,饽恐烟生翠。
小小一杯,气象万千。人间至美,不过如此!在他看来已经技近与道。
刘中正清醒时,不禁心中暗自感叹。虽然不是已经看过许多次,但人间胜景从不嫌多。一抬头,茶楼主人竟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且关上了门,透过走廊也看不到人影。正要跟李金川夸赞两句,却见李金川眼神仍旧直盯盯地看着那一杯清茶,神情前所未有的紧张,额头竟冒出薄薄细汗!
刘中正大吃一惊,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却又不敢轻易惊动李金川,只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心中不住揣测原因。
好一会儿,他才见李金川闭目吐气回过神来。知道对方终于无事,他暗自也松了口气,连忙小心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金川神色古怪,像是遇到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这人的剑术修为实在高绝。竟然能寄剑于茶!”
原来就在刚才观茶的那一眼中,李金川竟然从茶杯中根根细长青翠的茶叶在茶汤中飞舞的情景,感受到茶楼主人的冲淡剑意!一时好奇之下,以自身剑意入茶斗剑。然而短短时间内竟是险象环生。那一根根去青翠尖锐的茶叶,在杯中狂舞,分明就是一招招玄妙的剑式,与之相斗,真是惊心动魄!直到茶汤中的茶叶渐渐归于平静,他才脱出剑意。不知觉中,竟是好似亲身与那茶楼主人斗过一场,惊险无比!
刘中正闻言,只觉不可思议。他来此已经不下五次,茶汤中的情景在他心中堪称一绝,但他从未看出其中有什么凶险的剑意。也从没有见过哪个江湖人士有过这种情况。但李金川根本没有必要骗他,对此他不觉发出一声苦笑:“看来我确实在武学一道没有什么悟性,只觉茶景美丽,却从没想过里面会蕴含着深奥武学。”
李金川从程三那里知道他的一些情况,于是鼓励道:“不必介怀。江湖上练剑的何其多?又有几个能练出剑意?你本来就不会武功,感受不到实属正常。况且武学一道,又岂止是悟性二字就能一言以蔽之的?至简至繁,极玄极拙。你若有心,就是江湖上最粗浅的三才剑术也能练出惊天动地的威力。否则就是给你神功绝学,也不过如此,难堪造就。从来只有最强的人,没有最强的武学。”
刘中正听了眼神一亮。他想要学武多年,但名门大派不肯收他,帝国鹰犬门当年虽然收下他,却正是传给他江湖三流的三才剑术。他因此不满,而退出帝国鹰犬,混迹江湖,几年下来别说神功绝学,就是一门像样的一流武功都不曾找到。
如今听了李金川这番话,只觉心中豁然开朗。连忙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慷慨激昂:“一语惊醒梦中人!从今天开始,我也不再找那神功绝学,非要把一门三才剑术,练成绝学!”
李金川见对方终于破出心结,也为对方高兴,连连恭喜。
罢了,刘中正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楚庄灭门,青衣楼虽然获利最大。但与此同时,也成为了众矢之的。要知道楚庄屹立武林上百年,几代兴衰,在江湖中虽然结下青衣楼这样的大敌,但也与许多名门正派,江湖奇人深有人情瓜葛。
楚庄还在时,他们未必会帮着楚庄一起对付青衣楼。但如今楚庄惨遭灭门,无论如何那些人都会出手对付青衣楼。名门正派尤其擅长裹挟众意,以势压人。如今青衣楼本就理亏在先。
再加上鬼灵瓶的诱惑。青衣楼虽然眼前看似风光,实际上已经危在旦夕。相比之下,李先生你虽然单枪匹马,但毕竟剑术凶名赫赫,目标又小。而且昨天已经有消息传出来,鬼灵瓶已经被青衣楼红鬼夺走,大部分江湖人自然不会再徒劳招惹你。反倒是没有多少危险了。
所以我认为青衣楼恐怕也被人设计,糊里糊涂地就被用来借刀杀人。如今更是要成为戴罪羔羊。”
李金川不由得回忆起在楚庄里值得他注意的几人:杨青竹、反叛的太保、李正、以及那个神秘的鬼面人。刘中正的话让他打破了先入为主的想法,此时只觉得,这几人的关系确实有些古怪。如果说杨青竹与那名太保隐约是一伙的,那当时“妖化”的李正和那神秘鬼面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样一想的话,楚庄的鬼面人,与昨晚的鬼面人恐怕也不见得就是同一个人,“妖化”李正更是来历成迷。
李金川想罢终于推断:“昨天活着离开楚庄的除了我,只有那个神秘凶手鬼面人。那么别人是怎么知道鬼灵瓶被青衣楼的红鬼夺走了?看来那个神秘鬼面人并不是我以为的青衣楼的人,就算他是,但也已经背叛青衣楼,故意传出消息,引祸给青衣楼。”
刘中正听了更加确定自己的推论没错,兴奋道:“很有可能!这个鬼面人一定非常了解青衣楼。否则不会那么了解青衣楼三鬼的剑术和各种左道手段,演的天衣无缝。依我看来,青衣楼不用多久必然会发生一场大变。到时候不但江湖名门正邪两道都会一齐对付青衣楼。到时候青衣楼必然成为江湖的一页历史。可惜‘美着青衣’的传奇也要从此消失。”
李金川听了不由失笑:“看来你还有些遗憾。”
刘中正连连摆手:“青衣楼四美人江湖中人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又说凡是见过的都已经死在四美人的石榴裙下。我虽然也想见美人,也想完成雇主的委托,却怎么也不舍得搭上自己的性命。红粉骷髅,黄金粪土,若是自己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李金川终于饮下已经凉了的茶水,又轻轻放下:“无妨。我也想看看青衣楼三鬼四美人究竟都是何方神圣。何况,若不入局,又怎么引得幕后之人露出尾巴?”
刘中正只觉李金川是因为答应了程三要帮自己才甘愿以身试险,心中感动,却觉得无法再以虚言感谢,只得斟茶,再敬一杯。
李金川心中却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