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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异地求学

八月底,深圳南边的一个小镇被蒙蒙的细雨笼罩,或许是雨水冲减了夏末南方天气的燥热,不算宽阔的街道上行人多了起来,三三两两撑着伞在积有污水的巷道上行走。一个短发的高个女生从夜巢酒吧里出来,走进了一家超市,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高个女生又从超市走出来,手里多出了一袋物品。

她冒着细雨向街道的尽头走去,引起了路人的关注:一个女生,身高180,剪着像男生一样的短发,穿着黑色的运动衣看起来清爽,挺拔,雨水顺着她温顺垂下的头发滑落到脸颊,而她全然不知。这些因素当然不是众人关注她的原因。这个短发女孩和她的妈妈一起住在街尾的那套破旧的小房子里,并在街道的尽头开了一家包子店。那时,在闹市的街头,年幼的她除了上课还会经常到包子店帮忙,如此,便和街边的人都很熟了。从小吃苦懂事的她有种超越了本身年龄的成熟,同乡的人都很喜欢她,但让乡人苦恼的是这个孩子从小就不亲人,总喜欢自己一个人自娱自乐,若有其他的小孩主动靠近她,两三天之后便都会被她吓跑了。性格孤僻,过于早熟和聪明,身高又比同龄人高,自然会被那些孩子当成了另类,偶尔也有大人觉得她可怜而对她表现出善意,但她太过冷漠疏离,把那些大人的热心耗尽了之后,她的世界,便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个女生叫洛沐。

洛沐在这个南边小镇生活了十八年,也孤独了十八年。而如今,她终于可以离开了,手中来自北京重点高校的录取通知书沉甸甸的,精致的纸张有着灼热的温度。

快到店的时候她看到四十多岁的妈妈在和别人讲价,便面无表情,走进店,放下手中的物品后,沉默地收拾着自家的摊位。

“小沐,日用品买好了没。”讨完价的洛妈妈转过身对洛沐说。

“买好了。”

“来,给我看看你的录取通知书。”洛妈妈将手擦干净,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纸张,仔细的端详着。

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妈妈粗糙的手,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有办法去改变她们母女的生活,还是让妈妈在闹市中受苦,如今,她考上了重点大学,可以离开这南方燥热的小镇,但是妈妈呢?依旧要留在这里,并且在她离开后独自一人还要在闹市的街角生活好久。洛沐压抑着心头的苦涩对正在凝视着通知书的妈妈说:“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妈妈笑着答道,随后母女两个收拾好,关了店铺,相跟着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来,洛妈妈都面带笑容,对着街坊热情的打招呼。

离开的前一天,洛沐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小镇中转悠,她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清冷的风,看着街边一排排的店铺,那些过往岁月里她不曾在意,不曾关心的东西,在临别的前一天都让人倍感亲切,不禁心生出内疚。这个生她,养她的小县城十几年来她都未曾好好看过,现在居然要离开了,虽然不舍但还是要有绝然的心,因为只有这样,以后她才能强大的回来让那些曾经看不起她的人跌破眼镜。站在小镇唯一的大桥上,洛沐望着远方,黑黑的短发被风吹乱,她和脚边的自行车形成了一道决绝的风景··········

黄晕的灯光下,洛妈妈手拿一件旧衣服在缝纫机上细心的操作着。回来的洛沐进门时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妈,你缝这些做什么?”她走过去,看着那细密的针脚问道。

“你这衣服有些旧了,我把它重新加工一下,你也好带过去穿。”

“不用。”或许是因为年少敏感的自尊,明知妈妈好心的她居然还是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洛妈妈丝毫没有留意到她抵触的情绪,将那件衣服细心的裁缝好后,便塞进了她的行李包里。

第二天,一大早洛妈妈就去包子店了,小屋清寂,一侧的小房间里亮着微暗的灯光,在床头靠着一个小箱子和一个背包,这是将要陪洛沐到北京去的全部。行李不多,略显寒酸。此刻,她弓着背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四四方方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简陋而又整洁。

手腕上,旧手表的指针指向一个数字的时候,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刺耳。洛沐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然后站起身,拿着自己的行李就走出了家门。

破旧的巷子,她将背包斜搭在肩膀上,拉着行李,走在离家越来越远的路上,头也不回,昏暗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的老长,孤影斜斜的印在地上,显得凄凉而落寞。

·············

那是洛沐第一次到北京。

九月里,北方的天气干燥凉快,少了那个南方小镇的潮湿闷热,让人倍感惬意。

一个人拖着行李走出那个南方的县城,搭车,转站,挤火车,换乘,挤地铁,挤公交,一个人孤身来到北京走在繁华都市的街道,洛沐抬起头看着两旁的高楼大厦,那一刻,她深感自己的渺小,除了渺小还有卑微。人们对大城市都是向往的,包括她也不例外,为了赚到足够的钱,她高考之后就一直在酒吧打工,除了自己的工作,空余的时间还要帮妈妈经营包子店,毕竟包子店是她们一家人生活的保障,那段时间忙碌孤独但是却很充实,虽然很累,但是,洛沐知道自己必须要这么做,因为她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只有变强了,才可以让丢弃她的人后悔,只有变得更强,才可以像一个男人一样有担当,肩负得起养家的重任。这是她从小对自己的告诫,那个男人因为重男轻女才抛弃妻女,那么她就要像一个男生一样,去保护妈妈,因为这些,洛沐从小的时候就留了短发。

“您好,我想请问你,这个地方怎么走?”

听到有人在对自己讲话,洛沐回过神来,只见一个少数民族模样的女孩子指着地图上面的一个地方问她,那个女孩略显青涩,眼睛放光的盯着她看。

洛沐看了地图上的位置,又看了具体的地址,北川学院,那刚好是她正要去的地方。

“需要搭车,沿着这条路直走就有公车站牌,上了车大概有五站路,下车就到了。”洛沐面无表情的说道,其实她也不过是自己查了路线和地图。

“哦,谢谢了。”女孩子礼貌的道谢,然后和她道了别,就一个人向前走去。

洛沐面无表情的扭头看着那个女孩的背影,她一个人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磕磕碰碰的走在繁华的街头,显得很是狼狈,让人想怜惜。许久,洛沐漠然的回过头,别人的事,终究是与她无关。

在市内转悠了一会,终于到了北川大学的门前,她在校门口怔怔的看了一会,便将背包斜跨在单肩上,拖着行李走进了学校。现在正是开学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有了不少的人,那些年轻时尚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学生,三五成群的行走在校园的林荫大道上,他们相互谈笑,开心的边走边聊,都是一副不经世事的样子。但是,他们在看到洛沐的时候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睛里放光,并带着诡异的笑盯着她。

洛沐一直抬着头,向前走,微风吹起了她额前的头发,露出了俊美的脸旁,她觉察到了同学们的议论,甚至在一走进校园就感觉到了那种善意的目光,对啊,开学之际,大家都带着一种新鲜猎奇的心情,再加上一个身高180的短发女生独自拿着行李在校园里独走的确挺引人注意。她是一个敏感的人,对于任何人的目光都能感觉到,但是,她没有意识到的是,同学们关注的是她180挺拔的身高还有短发下那张俊俏的脸,这样一个像白杨树般健康挺拔的短发女生,走在校园里就是个性的代表。

边走边打量着校园,宽阔的林荫大道,遮天蔽日的法国梧桐,洋气而又沉稳,的确让她这个小地方来的人感到向往。但让她感到不舒服的是:总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和这些衣着亮丽脸庞稚嫩看起来不经世事的同学格格不入,尽管在中学的时候她也因为冷漠孤僻和同学们保持一定的距离,而现在的她,竟然由心生出一种自卑感。可是,人,越是自卑,就越是有种孤高感。

“嗨,帅哥。”

突然感到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她回过头看着身后那些小女生,虽然不喜欢被打扰,但还是礼貌的回应道:“你好。”

那些娇小的女孩子仰视着洛沐的脸,在听到洛沐那低沉的声音的时候,便低头红着脸向她道了歉就相互簇拥着走开了。

“我说那是个女生吧,你还要上去搭讪。”

“女生怎么长那么高,我还以为是一个帅哥呢。”

“花痴。”

听着她们的议论,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洛沐嘴角扯出一抹自嘲般的笑。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她的身边缓缓开过,她觉察到了,于是下意识的将目光流转,转过脸淡漠的看向那辆车。透过半掩的车窗,她看到了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孩子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前方的路,那个女孩子皮肤雪白,面容清丽,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淡然气质。车子开过,那女孩的脸一闪而过,但是洛沐却没有收回目光,有一瞬间的错觉,她感到在看到那个女孩子的那一刻,时间像是静止了两秒钟。

那一天,她站在校园狭长的林荫大道上,淡漠的看着那远去的车尾,漠然的眼底竟然上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此时,阳光和暖,轻风吹动着树叶,也吹起了洛沐额前的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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