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人朝谷外赶去的路上,或攻或守又已拆了二百余招,舒尔哈齐与花荣廷都不觉心惊。
舒尔哈齐惊的是花荣廷身中如此剧毒,功夫竟还如此了得,当真是比自己高出数筹不止。花荣廷惊的是舒尔哈齐武功竟如此之高,比之当年辽东武圣犹胜三分,今日怕是当真会英雄折戟。
二人一路急赶,来到谷外一处山崖之上,崖边石碑上赫然刻着“英雄冢”三个大字。舒尔哈齐盎然笑道:“怎么?!莫非你已料到自己的死期不成?!”
花荣廷淡然道:“哼,舒尔哈齐,抛却你满洲鞑子的身份不说,老夫敬佩你一身玄功已然超越你的师父辽东武圣,且领兵有方,实称得上一世豪杰,可惜你不该妄图侵吞我汉人江山,今日老夫让你死于英雄冢也算对得起你了。”
花荣廷嘴上虽说如此,可心中明白,体内毒素因自己强行运功而不断扩散,即便能静心调养亦需三年五载方可复原,可眼前之势,舒尔哈齐一身武功高深绝伦,若自己全盛之下或不惧他,可如今一身功力只能使出不足五成,如何胜他?可惜自己一世英名。
花荣廷前一掌,后一掌,绕着舒尔哈齐周身转动,以自己成名绝招“落圣六式”和他的剑荡九州拼斗,这都是二人最精纯的功夫,打到此处,各自以数十年的功力相拼,到了生死决于一瞬之际。
只见花荣廷一双肉掌穿梭游走于舒尔哈齐那无孔不入的剑芒之间,或急或缓,双掌对上舒尔哈齐的湛心剑之时发出若有若无的龙吟之声,好一式沧海腾龙,花荣廷使得端的是密不透风。
忽然舒尔哈齐一式“鹞子翻身”退出战圈,轻笑道:“久闻花大侠落圣六式中的林海花雨震古烁今,令天下英豪闻之丧胆,当年本王的师傅便陨落于此招之下,怎么?花大侠可是觉得本王不配你使出此招?”
花荣廷心中一阵苦笑,他岂能不知舒尔哈齐乃是用言语相激?此时自己一身功力所余不足五成,若然强行使出“林海花雨”定然全身筋脉尽断而亡。
思虑间只听舒尔哈齐一声厉喝:“花荣廷!本王没工夫再陪你小打小闹了,接招吧!剑荡九州!”舒尔哈齐人随剑动,一股金色剑芒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汇聚成无数道凌厉剑罡,犹如狂龙啸天,在升到一定高处时急射而下,向花荣廷扑去。
“九天惊雷!”花荣廷一袭长衫无风自鼓,双腿微曲,双臂后弯,双掌在身前翻转如飞,迎上了舒尔哈齐的攻势,“嘭!”一阵气浪过后,只见花荣听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英雄冢边的万丈深渊内落下,鲜血染红了天际……
舒尔哈齐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急速后退,浑身真气翻滚不止,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强行忍住没让鲜血一口喷出,想不到,花荣廷竟强盛如斯!?
片刻后,他缓步走向崖边,唇边浮起一丝诡秘的笑,“可惜,一世英名的花荣廷就此从江湖除名……”转身离去。
闽东之地,为丘麓环抱,面朝东海,自古以来便是四季如春的福地。福州府福清县,虽面临东海,但自先帝下诏“片板不得入海”后,沿海百余里的岛礁杂草丛生,青苔似帘,少有闲人来此。
再走几十里来到一片冲击平原后则是另一番景象,一个古色古香的县城热闹非凡,白璧黑瓦的屋院鳞次栉比,搭别有致,独有南方的雅韵。入城门无须多绕,便可见一大宅院,一块绯红竹匾高悬宅门之上,上书两个金色大字“叶府”,甚是气派。
叶家此刻倒挺热闹,后院凉亭里两人正在酌酒对谈。
“哈哈,承蒙萧兄不弃,收缙元为关门弟子,可缙元却不能续你苍茫宫一脉,老夫当真心中有愧,此情实是无以为报。”叶向高看着对面而坐的萧鼎承抚须含笑道。
“大哥哪里话?当年若不是大哥出手搭救,估计我萧某人早已成了贪官的刀下鬼了,您的救命之恩萧某人没齿难忘,况且缙元天资聪慧,于武学一道甚是有缘。他小小年纪便已经习得老夫的七八分真传,悟性之高老夫亦是自叹不如啊!”
萧鼎承说得兴起,眉毛也挑了起来:“如今大哥官复原职,不日即将入京赴位,而缙元也已艺满学成,如此让缙元随您一同入京,一来必要时可为帮手,二来也可让他长长见识,不知您意下如何啊?”
叶向高哈哈大笑,连连允诺。
萧鼎承虽已年逾花甲,可看起来精神矍铄,面露红润,一双虎目摄人心魄,当真是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原来,此间二人,年龄稍大的乃是万历十年进士,曾在万历四十年至万历四十二年担任内阁首辅的叶向高,而此刻与他对面而坐的老者正是江湖三大门派之一的——苍茫宫的现任掌门人,人称山河定鼎的萧鼎承。
二十年前,因为仇家追杀,萧鼎承落难中身负重伤,流落到一家府邸门前,实是无力支撑,倒地不起。幸得被家丁发现救起,这才重拾一条性命。
这家主人对他这个外来汉从不介意,待之如家人般亲切,每每和萧某聊来都十分投机,萧鼎承看其仪态端庄,面露福相,甚是钦佩。
养好伤后,才打听到原来主人姓叶,名向高,是当地有名的心胸远大的读书人。萧鼎承更是本就是江湖中人,为人注重义气,便请求与他结为兄弟,叶向高虽然不好结交江湖,但见他与众不同,秉性端正,为人豪爽,再者也经不起萧鼎承的再三请求,便就应承下来。
若干年后,叶家喜得爱孙,叶向高喜出望外,取名缙元。
缙元从小就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深得叶向高喜爱。在叶缙元六岁之时,一次,萧鼎承回来看望叶向高,一眼便看中了叶縉元身上的武学天赋,不希望失去这个奇才,于是再三劝说叶向高让他把叶缙元交予自己去学习武艺,但叶家乃是书香门第,世代为读书人,入世为官是叶家的不二追求,儒家思想以造福百姓为己任,不好这些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更何况爱孙适才六岁,岂能就此远离家人吃苦受罪?
萧鼎承明白叶兄长的心思,并不反对,只是露出他逃难中落下的长长伤痕。
叶向高看后沉默不语,想起往日皇上身边的锦衣卫把朝廷上的大臣抓的抓,杀的杀,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官员之间道路以目。
再想想自己一生宦海沉浮,深知朝廷之上党争激烈,稍有不慎便会沦为牺牲品,自己只会如同那板上的鱼肉任人刀俎。叶向高一想到这里不禁打个寒颤,他看着可爱的孙子缙元,也希望他能有一技之长,将来能够保护自己,远离祸难。
叶向高点点头,勉强应允了习武之事,但坚决不同意萧鼎承将他带走。萧鼎承见缙元天资甚高,惜才之心更切,也明白兄长的不舍,加之以前有受于叶家的救命之恩,便打算以后每次下山在叶家待几天以教导缙元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