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走了
在爷爷去世之前,发生了两件奇怪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我爷爷失手打死了一条蛇。当时,我也在场。
那是老槐树被砍倒后的第三周,我和爷爷在原先老槐树下除草,他打算在这里开一畦菜地。突然,草丛里窜出一条蛇来,那条小蛇,两尺来长,成人小拇指粗,全身通红,那种红色犹如鲜血,在蛇头处有金色的花纹,像是金色的竹叶。我和爷爷都惊了一跳,于是,我爷爷把手中的砍刀砸了过去,谁知道正巧砸中蛇头,那蛇也就一命呜呼了。
之后几天晚上,我爷爷开始做噩梦。有天,他告诉我们说,有条大蛇缠绕着他的身子要咬他的头。家里人便请了张道士过来,因为老槐树那件事之后,家里人心里多少有些阴影,总是感觉家中出现了脏东西。
张道士来过后,说,蛇是家神,能够镇邪。但是,我爷爷不小心打死它,那蛇怨恨很深。所以,他让我们家里烧了些纸钱,再到庙里请个开光的地藏。希望如此,能够化解仇恨。
尽管我们家按照张道士说的做了,但有些事,注定了就是注定了。就像唐朝时,李世民明明知道有位武姓的女子将来祸乱大唐却束手无策。说起来,一切的根源还是在那颗老槐树的下面。
这期间,我也知道这老屋为何为建在这个地方了。这还是我爸爸的外公外婆告诉我们的。我应该叫太外公和太外婆吧。他们和我的太公是一辈的人。
原来这块地是我太公买下来的。
当年,因为出了那口棺材的事情,所以这块地一直就闹得人心惶惶的。但是,这块地前后有池塘,加起来有好几亩,而且村里族老们商议这块地不要钱,并附送粮食。
还是那时老百姓淳朴,见土地荒废,就觉得可惜。那时候,要是谁家的田里庄稼长杂草,农人可是要骂他祖宗十八代的。尽管十八代之前,张家是一个祖先。
我太公是做木匠的。大家看过香港僵尸片,也该知道,木匠是可以辟邪的,墨斗和尺子是可以对付僵尸的。
所以,太公不怕。
他不但不怕,反而觉得还是好事。因为在乡人眼里,棺材棺材,升官发财嘛!再说那时候,年景不好,日本鬼子打进来了。
后来,太公便在这块地上建起了一栋房子。我大爷的一家他们的房子是后来建的。我爷爷的这间房子是从太公的手上传下来的。也因为这房子分配的事,大爷和我家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
第二件事是外太婆告诉我们的,不过那已经是几年后。
我外太婆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型女人,虽是农村女人,但是曾是富家小姐出身,一生都是爱干净。每次我们去她那里,她都亲自下厨,我们不让,她就不高兴。她对我们这些后生孙子辈爱护有加。
像她这样心地善良,窗明几静之人,最后善终而去。她死之前,曾告诉我家人说,她能看见脏东西。
其实,脏东西很常见。在酒吧,夜总会,游戏厅等娱乐场所,就有你看不见的脏东西,也许就在你的背后,也许就在你坐的地方。大抵常人很难能够看得见那些脏东西,也许只有像我外太婆那样身心干净的人,才能看得见吧。
那我外太婆说了什么呢?至今我都不能忘记。她说,在我爷爷死前,那次她和外太公我家老屋子里。他看到灶台处,看到五个小鬼在玩火,那五个小鬼还让她少管闲事。
这五个小鬼自然是脏东西了,这是危险来临的预兆。当时,我外太婆不敢说,因这事说出来,她怕别人骂她。因为以前在乡下的那种烧饭的灶台,都会供奉灶王爷。有神灵庇护,怎么可能见鬼呢?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表明,真的有五个人会有事。
爷爷出事是在过完春节之后,大概是春节过后二个月左右。那一年出奇的怪,从过年到第二年的五六月份,一直是阴雨连连。
我记得那一年是95年。
我的爷爷他没有传承太公的手艺成为木匠。本来是要传给他的,但是他偏偏不学,后来在长江上跑船。这条轮船是我们村里的,之后改革开放,村里分田分产,轮船还没有卖掉。后来,94年,村里为了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主要是公款吃喝,账目亏空),就把轮船给卖了。
于是,我爷爷也就失业了。我爷爷失业后,不愿种地,他是驾船的船工,看不上农活。所以,别人邀请他去外面采矿,他二话没说就跟着去了。
我依旧还记得爷爷离家的那一天的情景。
因为半夜里来了场春雨,那天清晨天色如浓墨染,春风冰冷,道路两旁都是被雨水打落的桃花,被车轮碾压,显得格外鲜艳。我们一家人向他挥手,他就站在车上看着我们。那是他最后一次那样看着我们,目光慈祥,充满眷恋,眼睛有些湿润,嘴上却倔强的挂着笑意。
哪知道这一次离别竟然是永别。
那天之后,有个晚上,我老妈正在睡觉,忽然从恶梦中惊醒,把我和弟弟都叫醒了,我们兄弟俩迷迷糊糊地没在意当时老妈惊恐的脸色。那时,我爸在县城做木工活,不在家里。
很多天后,我老爸老妈谈论起那个梦,惊讶的发现他们做的梦惊人的一致。这种事用科学没有办法可以解释。他们梦到的都是我爷爷……一个无头的尸体拿着爷爷满脸是鲜血的头颅……
几天之后,那是一个上午,我在上课。
突然,堂叔闯进来课堂,把我带走了。堂叔的表情很严肃,很凝重。所以,我内心不安,感到事情非同寻常,我跟在堂叔的后面,一言不发。同时,和我一起回家的还有弟弟。
那些天,一直阴雨绵绵,天色阴沉。我们三个走在路上,也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只老鸦呱呱的在不远的树林里乱叫,声音很凄惨。
恍惚间,我觉得很安静,整个世界就剩下那只老鸦孤零零地叫声......呱呱……呱呱……
总之,那一天,气氛很压抑。
我没有见到爷爷最后一面,他的身体上盖着白布,那双大脚露在外面,脚底是厚厚的茧。
爷爷走得很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在乡人的眼里,爷爷是个老好人,很多人都念他的好。七八十年代那会,百姓匮乏,物资紧缺,唯有轮船能带些私货,我爷爷都愿意帮忙,而且经常接济别人。
所以,乡人的评价也很高,如今依旧有些人还记得他。
至于,爷爷的死因,听那些和爷爷同行的人说,是从车上摔下来的。据说那晚正是前往山里的矿区,临去前,他们一行人喝了很多的酒,就在卡车里睡觉。据当时的人回忆,半夜的时候,爷爷站在车厢后小解,当时还特意叫我爷爷小心一点。因为卡车虽然行驶速度不快,但毕竟是在山路,有些颠簸。我爷爷还笑着回头说没事。
就在这时,爷爷突然间就从车上摔了下来,好像有某股巨力抱住了他,让他的身体向车外倒去......
爷爷虽然走了。但是那时,我冥冥之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以后可能还会见到他。没想到,后来在地府中,我真的见到了他。不过,那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