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大!大!”
“开!”
“一一一!小!”
“唉,又输了!”
“跟着大哥压,稳赢啊!”
骰蛊揭开,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输了却并不死心,继续赌一把希望赢回本钱,有人赢了却见好就收,把钱拿在手里才是最觉得踏实。
“成公子,还赌吗?”负责摇骰子的人是一个皮肤白的有些恐怖的男子,留着两撇细小胡子,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十根细长雪白的手指,三颗骰子如有灵魂般在他的手指间飞舞。他是万利赌场的庄家龙三,人称“鬼手龙”。
龙三赌术高超,在圈子里有些名气,不过他有一个特点,小赌注的局一般都会输,但凡是赌注过万的局,人们却从未看到他输过。当然,自从龙三成了庄家之后,小局都不会去玩了,正如现在的赌桌上,玩的人哪个不是有地位有身价?
这些人当中,有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突然一下子成了现场的焦点。
“赌!”被龙三喊作“成公子”的年轻人毫不犹豫的说道。
“赌?你还拿什么来赌?!”龙三冷哼一声,从手下手中接过账本,扔在年轻人的身前,说道:“成卿,你自己看看,欠了我们赌场多少账,就是把你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名叫成卿的年轻人攥紧拳头,愤愤地看着龙三。
不可能!不可能!先前一直是赢的,为什么龙三一来我就输了呢!这其中一定有猫腻,一定有猫腻!
“龙三,你出老千!”成卿一拳捶在赌桌上。
龙三闻言冷笑,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出老千了,赌的人又不是你一个,在场的人都可以证明,自己赌艺不精就算了,居然还怪到我头上来,真是可怜的人啊!”
“你……”成卿被气的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现在赶快回去拿钱过来还账,否则,我上报公堂,别怪我不给你面子!”龙三下了最后通牒。
成卿气不过,忽然猛地把桌子一掀,赌具散落一地。
“给脸不要脸!来人,给我拖出去打!”龙三面露一丝阴狠,一声令下,赌场里的小弟蜂拥而至,把成卿拖到门外一顿拳打脚踢。
等打的差不多了,龙三摆手示意停下,看着浑身是伤的成卿,一脚踩在他的右脸上,说道:“成卿,念你是赌场里的常客,我龙某给你留点面子,限你三日之内把钱送来,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说罢转身离去。
成卿被打的不轻,全身都感到火辣辣的疼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从地上站起来。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搁在平时铁定会羞愧难当,恨不得立刻变成一只小蚂蚁逃之夭夭,但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谁爱看看去,老子不在乎。
成卿出生在地主家庭,准确来讲是个富三代,那么他爹就是富二代。古人云“有其父必有其子”,兴许用“上梁不正下梁歪”来形容更为妥当,成先他爹成为民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鸟,就像现在的成卿一样,吃喝嫖赌毒,样样都沾,与其子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年纪大了,脑袋也开化了,知道家庭才是最重要的,年轻时候干的事儿都是虚无缥缈毫无意义的,除了落下一身病的其它什么都没得到,此时,成家家产已经给败了一半,而成老太爷早已西去,成为民身体又有病,根本不能像他爹一样振兴家业,只得靠着剩下的家产过日子,虽说只有一半的家产,但就整个海城来讲,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地主的身份依旧不变。
于是乎,上一代把上一代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下一代却不肯干。凭啥做老爹的不求上进,却要叫儿子勤奋努力呢?
世上就没这道理!
成卿在出生前就在娘胎里很不老实,弄得老娘天天疼,时时疼,后来终于生了下来,老娘身体是不疼了,心却开始疼了,老爹也跟着心疼,无论是打还是骂,这些对成卿来讲都没用。打骂完后,该怎么还是怎么样,我行我素,快活得很。
“造孽啊!真是造孽!生了这么一个混世魔王!我成某活该!”成为民见打骂儿子没用就开始骂自己,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耳光,一边打一边骂。
成卿每见此情景,心里暗骂:“世上竟然有自己打自己的人,这老头傻了吧?”
十七岁的年纪,正是读书考功名的好时候,别人家的子弟都在念书,唯独成卿是个例外,念了几年就不念了,说老师讲的什么狗屁玩意儿,照本宣科,还不如自己念得好听,于是别人上学,他上赌场,上妓院,赌场里骰子的震荡声,妓院里女子的呻吟声可比念书的声音美妙多了,一开始每天晚上还会回家,到最后索性连家都不回了。白天赌场,晚上青楼,这日子过的多有规律!
…………
天色渐晚,阴云密布,有下雨之趋势,此景映此情,若放在平时,成卿必定要吟诗一首,但如今只有无尽的沉默。
自出生以来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紧张的感觉,紧张什么呢?是回家怕被那个糟老头打骂吗?那糟老头又有什么可怕的,浑身都是病,自己一脚都能把他踹出老远,可是为什么还是紧张呢?
伴随着紧张而来的还有羞愧,他长这么大头一次感到家的重要,没有家他就还不起账,还不起账就会被卖到穷乡僻壤去,甚至荒野抛尸,想想都觉得渗人无比。
可是,该怎么跟家里说呢?赌博输掉家产可不是一件光荣的事啊!
或许娘还好说话,但爹听到这消息还不得气疯?说不定一下子死过去了那可咋办?成家就他一个男丁,爹又没有纳妾,如果爹走了,那成家的担子就落在他的肩上了。
可我还是个孩子啊!成卿欲哭无泪又无声,机械般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家门口,“成府”两个鎏金大字在灯笼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光,以往不怎么在意的牌匾此刻却觉得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