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小伍。不认识我的人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都以为我是男的,当看到本人后他们都会笑笑地客气道:“你的名字真特别。”
其实真的不用那么敷衍,连我自己觉得我的名字特土,真心的说。
我的名字没什么特殊含义,只是因为在我爷爷的孙辈里排行第五,所以叫我王小伍。像我姐姐排行第三,所以叫王小叁,而我最小的妹妹更可怜,名叫王小仁,经常被人取笑叫做“王小人”,唯一比较正常的只有我三弟,名叫王夏。
是的,我兄弟姐妹一共四个。不过,出外读书后我很少甚至不会跟别人说我的家庭状况,因为一般这些人得知后或发出惊叹或表示讶异,更有甚者当面嘲笑,让我感觉很不好。
“王”在我们这里算是大姓了,我父亲名叫王恩随,母亲王宝想。我父母同姓,可是我爸总反应不过来,小时候常常听到我母亲跟我父亲较真,她总会激我父亲,说道“要是怎么怎么着,我就跟你姓”,于是我父亲就偃旗息鼓了。
我出生在桂省一个低不成高不就的小村庄,这样形容是因为这儿不算偏僻不算热闹不算发达也不算太落后——外地人根本无法想象我们这儿还有很多地方会贫困到什么程度。
虽然我们家族属于少数民族,但其实家族的人口还真不少。
我爷爷奶奶属于高产户,我父亲那辈儿六个男的两个女的一共八个兄弟姐妹,我父亲排行老二。相对而言,我外公外婆那边就逊色许多,我母亲那代两个女的三个男的才五姐弟。
当然,父母那代人多,到了我们孙辈就更少不到哪去了,除去六个外孙外孙女不算,我爷爷一共有十五个亲孙。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一支支超生游击队。
因为孙子孙女太多了,为了平衡各方,我爷爷奶奶老两口那会儿都是自己玩自己的,从不帮哪一家带孩子。这样就直接导致了我们这一代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在外婆家让外婆拉扯大的。
我外婆就住在我们镇上,那时候没有什么代步工具,最方便也是唯一能用的就是两条腿。从我们家到外婆家步行十几分就到了,很近,所以我母亲非常放心的把我们姐仨丢在外婆家。
之所以只有三个,是因为那时候我小妹还没出生。
在外婆家还有我大舅的两个孩子,都比我们姐仨小。外婆只有一个,可孩子却有五个,大人总是会多费心思照顾比较小的孩子,我们这些稍微大点的表姐表哥就在一旁笨拙地学习自己照顾自己。
小孩子学习的能力是非常强的,没多久我们就学会了吃饭洗澡上厕所,有时还帮忙照顾小弟弟小妹妹,我们懂事外婆也省心,后来就把我们丢在家里让我们自个儿玩,她自己则下地干活去了。
那会儿我们镇的区域并不大,东南西北四条街呈“十”字,横竖不到一千米。周边都是土地,种着各类蔬菜和庄稼。
那时的人都很淳朴,各家各户即使没人在家也不会关窗锁门,更别提拐卖妇女儿童的这种破事了。所以白天大人们下地干活时,就都把小孩丢在街上,他们忙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
小时候的我简直就是个野姑娘,就穿着小短裤小线褂打着小赤脚,跟一帮小屁孩到处滚到处爬,晒得全身乌黑发亮,跟个非洲黑人一样,玩疯了。等我们玩得饿了就各自回家吃饭,再小睡一觉后又继续出去玩闹。
那时候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幼儿园这种机构,想想现在的孩子才两三岁就得在幼儿园那屁大的地方开始学习算数、汉字甚至还有英文,就觉得他们可怜。
不过我们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很快也到了头。
由于上一代的大人非常有觉悟,坚信“知识改变未来”,所以到了四、五岁,我们都被扔进了学校,在接受一年的学前教育后,我们直升小学一年级。
在学校的日子,我同样过得乐呵。倒不是因为小学校长是我大伯父,我大伯母是老师,而是我小舅舅堆在外婆房间内那一柜子的武侠小说。打自我识字后就开始左手翻小说右手翻字典的日子,每天都津津有味地沉浸在各式各样的主人公精彩的江湖生活之中。
寒来暑往,一转眼我升到了小学四年级。这一年,我外婆去世了。她离世的时候也才五十来岁,这些年可能带我们这帮小孩太过操劳,加上原本身体就差,她病了好多年,去了很多医院看了很多医生,也吃了很多药,但还是不见好。
眼看为了治自己的病已经搞的家徒四壁,债台高筑,我外婆强硬地拒绝了治疗回了家。不过只在家熬了几个月,终于在这一年留下一堆债务、几个哭得肝肠尽断的儿女和我们这一帮年纪尚小的外孙亲孙,撒手离去。
看着母亲三番两次哭得昏过去,我也很难受,想着重病中的外婆还强撑着身子下床,手把手的教我们烧火煮饭做菜,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我外公是个不定性的,每天到处赚点小钱只够他喝酒,根本不管我们,所以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外婆才要我们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为了我们她用心良苦。
办理了外婆的身后事,我母亲他们又抹干泪水忙活去了。因为外婆治病这几年花了几十万,这些钱都是我母亲他们几姐弟东拼西凑到处找人借来的。几十万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他们不得不更加拼命的赚钱还债。
这是第一个最爱我们的亲人离世,原本就少言的我变得更加沉默,每天放学回家就拿着本小说爬到外婆家后院的果树上看书。
年轻的外婆很疼爱自己的孩子,却烦恼没钱给他们买好吃的,于是她想了个办法。后院的这十几棵果树,都是那时年轻的外婆带着我母亲几姐弟一起亲手种下的,有香蕉、枣树、番石榴、柿子、枇杷等,如今这些果树都早已经成材结果了。
我不用上学的时候就爬到树上躺着,抬头看天、看地、看树上开的花结的果或看小说。置身其中,我还觉得外婆并没有离去,还在我身边,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她拿着锄头在树下锄地种菜,浇花除草,累的时候站起身擦擦汗对着我笑。